芰荷舔了舔唇角的番茄汁,努嘴,沒大沒小吐槽自己的老爹:“讓你說我壞話,現在知道錯了吧?”
陳品淳忙放下象牙箸,拎著有些醉意的伏深上樓換衣服。
伏白揉了揉她的臉,少年的雙頰上也帶著酒後的微紅,教她:“下次不要再這樣,萬一有客人在,你這麼做會讓義父很沒有面子。”
“你今晚都沒怎麼吃東西,我想著給你夾個紅燒獅子頭嘛。”
芰荷握著象牙箸敲臉,嘴巴里鼓起一個大包。
他心頭一暖:“就剩最後一個,捨得給我?”
“那當然,誰讓你是我哥呢?你可是我將來要依靠一輩子的人呢!”
說著又靠過去,眼睛裡裝著閃光的銀河線。
他抿唇,突然叫她的名字:“芰荷。”
“怎麼?”
他很少喊她的名字,一般都是她跟在他屁股後面,‘哥哥哥’叫個不停。
他突然正了正臉色,神情嚴肅,好似一塊冷硬的戒尺:“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還有,”他看著她,目光專注,“將來能讓你託付的人,並不是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芰荷心裡頭突然有些害怕,她沒見過這一面的哥哥,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說出的每句話都像是電話座機傳出來的鈴聲,機械又淡漠,卻讓人無法忽視。
他說了很多很多,她卻只聽得進去皮毛,末了,他開口問她:“懂了嗎?”
她不知是該搖頭,還是點頭。
伏白也沒有逼她,只拿過她的象牙箸,讓秀秀換來一雙新的,然後遞給她,說:“等你長大了,一切都會明白的。”
長大?
她現在不算長大了嗎?
還是說有固定的年齡限制?
“要......多久,才算是長大?”
他笑了笑,岔開話題:“還吃得下臘八粥嗎?”
她點點頭,拿起自己的碗同他的碗撞了一下:“哥,祝你臘八平安,學業有成。”
他謝過她,不緊不慢吃著粥。
芰荷看著這碗的臘八粥,碗中心有一束光,將她黑乎乎的腦袋照進去,舀起一口吃,腦袋的黑影還在。又舀一口,仍在。她不停地吃,黑影不停地在。碗底空了,黑影白花花的,刺著她的眼睛,有些疼。
第七年的臘八粥,她吃得沒滋沒味的。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如以往般正常上課。
上課的途中,芰荷趴在視窗,看著沿途經過的車水馬龍,還有扛著槍、眼神如雷達般掃射四周的軍官,五金典當行、農業銀行、全聚德烤鴨、滑溜溜米粉粥鋪......
稀鬆平常的一切,今日看起來卻罩了層陰鬱的色彩,真是奇怪。
難不成是因為天氣的原因?
難不成跟這驟然下降的溫度有莫大的關係?
再看看行走的路人,不論是街頭的小商販還是穿著摩登鞋的女士,臉上都掛著灰撲撲的喪色,看來天寒地凍對人的情緒還是有很大影響的。
到了學堂,一陣寒風迎面灌進來,她忙把臉縮排深藍色的圍巾裡,小跑進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