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發深了,夏蟬也放低了鳴叫的節奏。
靜謐無人的走廊,盡頭處有間辦公室。推開門,坐在最裡頭辦公桌的男人慢條斯理咀嚼著早已涼透飯菜,硬邦邦的,卻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半點都捨不得浪費。
小休息室裡的羌蕊揉了下眼睛,有些刺痛,睏倦著睜眼。周遭黑濛濛的,唯有窗外的月光投射進來,勉強看到小休息室的大概輪廓。
腿有些疼,好像是抽筋了。
她抱著腿呻吟了下,又踢到了床杆,動靜有些大。
鷙垢撳亮燈,看到傻丫頭埋在枕頭裡低聲嗚咽,像只受了傷卻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讓人止不住的心疼。
走過去從後抱住她,兩人平躺。懷裡的人兒一顫,反應過來是他,焦急忙慌的掙扎。
“聽過一句話嗎?”
他突然開口,嗓子像是從煙熏火燎的抽菸室呆了大半晌,沙啞得可怕,“救死扶傷的醫生,上輩子是害人不淺的惡棍。”
“不會的!”她斬釘截鐵的否決他,翕合著鼻翼,喉頭也啞啞的,“我媽媽跟我說,人沒有上輩子,只有一輩子。就算有,你這輩子也是來享福的。”
手掌抹掉從她額頭落下的汗珠,再把濡溼的長髮往腦後捋了捋:“或許是來贖罪的也不一定。”
“贖罪就贖罪,那就贖一輩子,這樣我也可以陪你一輩子。”
這是什麼邏輯?
鷙垢忍不住笑,熱烘烘呼吸在她的腦後盤旋,灼燒著她的耳後根:“這段時間因為我,你受委屈了。”
羌蕊愣了下,旋即翻過身對上他的視線,小聲埋怨著:“是啊,我可委屈了,男朋友一個星期不見蹤影,電話不接、簡訊不回,一見面就鬍子拉碴,跟當初那個帥氣的模樣大相徑庭。”
“後悔了?喜歡上一個醫生?”
知她是故意轉移話題,也不揭破。
羌蕊埋進他的懷中,語句鏗鏘有力:“不後悔,一輩子也不後悔。”
鷙垢心底感動得一塌糊塗,面上卻毫無變化:“女朋友,我們才在一起一個星期,今天算是這個星期的第一次見面,這麼快就私定終身,不怕以後被我欺負得沒地哭訴?”
想親她,抓心撓肝的想,可更想陪她說話,什麼都好,只要陪著她。長夜漫漫,也足夠他們瞭解彼此。
“你不會!”
還是這三個字,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就像是武者打通了任督二脈,全身心的舒暢。
.......
“下個星期是伯庸大學一百年的校慶。”
他嗯了聲,任由她把玩自己的白大褂衣角。
“你應該收到邀請了吧?”
“我還沒畢業,不需要邀請。”
實際上,不僅有邀請函,燙金的,封面上還有伯庸大學的輪廓。只有重量級的嘉賓或者致辭人,才會收到如此隆重的邀請函。
羌蕊抿了抿唇:“那天你有空回來嗎?”
“難說。”
含糊其辭的回答,讓她心裡更沒底了。
前兩天輔導員、院系主人、甚至校長都找過她,一番促膝長談。起初是針對她遭遇的校園暴力,學校針對那些冒尖的同學給予了嚴厲的處分,讓她安心上課,不要受外界流言蜚語的影響。
其次就是鷙垢,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她把他請回來。校慶會上的致辭人,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沒關係,你要是沒空,就先忙。”
果然是個傻丫頭,這麼快就放棄了。
摸著她的後腦勺,誘導著:“說幾句好話,或許我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
她倒是一根筋:“實習期間請假是不是不太好?會對你轉為正式醫生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