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守府南面的私宅小院依舊亮著燈火。
玉姬在堂屋雙手按琴跪坐,不安的目光落在對面包頭蒙面的男人身上。
“這麼晚來相見,是出什麼事了嗎?”她顯然認識對面的人,即便對方的臉包裹得很嚴實。
“朱巡有反覆之意了。”男人沉聲說道,“今日他雖然遣人通風報信,使我們躲過了魏犀的圍捕,但他也讓報信的人帶話,要我們儘快撤離牂牁。”
玉姬柳眉微蹙:“是因為姜參軍……成都派來的那個姜遠麼?”
“你和他已經如此熟絡了麼?今日他來見你,呆了足足一個時辰,你們在一起做了些什麼吧。”對面的男人意味深長地一笑。
玉姬怔了怔,窘迫地低下頭去。
“無妨,我並沒有生氣,這樣也好。”他用食指輕釦著桌面,彷彿在下決心一般。
“這樣……也好?”玉姬有點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巡忌憚此人,想要把我們趕走然後繼續做他的牂牁太守,那我們為什麼不反過來把這個姜遠幹掉,然後逼朱巡徹底倒向我們呢?”男人狡黠地笑了,“我一直在等一個反客為主的機會,就是現在了。”
玉姬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緩緩說道:“姜遠是個不簡單的人,他小心謹慎、懂得節制,且經歷過戰陣……要在蜀人的地盤上對付他,恐怕不容易……”
“朱巡也是這麼認為的,本來他打算讓我們蟄伏下來瞞過姜遠,我也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可惜,鹿迷被抓住了。”
“那個紅泥嶺的南蠻小姑娘?”玉姬吃驚地問道。
男人微微點頭:“她不聽命令莽撞胡來,落到蜀人手裡也是情理之中。但這樣一來,我們的事就有可能暴露。”
“紅泥嶺的蠻寨被夷為焦土,她應該對蜀人恨之入骨,又怎麼會屈服呢?”玉姬喃喃道。
“但她說到底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而已,我們能騙她,姜遠多半也能。”
“騙?”
男人身子後仰,以手撐著身下的地板笑道:“圍剿紅泥嶺是我給朱巡出的主意,之前幾次動手劫糧破壞引起了庲降都督府的注意,他需要拿出一點功績來安撫張表。”
“所以紅泥嶺的蠻寨其實是……”
“就是一些打獵為生的南蠻而已。”
玉姬眼角耷拉下去,有些悲哀地說道:“這不是造孽嗎……”
“事到如今你不會以為我們來南中是為了救助那些蠻族吧?你是服侍朱巡服侍傻了嗎?”男人忍俊不禁。
玉姬白臉漲紅,但卻無言反駁。
他接著說道:“南中是塊價值被低估的地盤,如果蜀國切實掌控了它,那將會給他們帶來過倍的糧草、財富和大量優秀計程車兵,就像我國掌控了山越一樣。我們的使命就是讓蜀國實控南中的這一天儘量來得遲一些,最好永遠也不會有這一天。所以要讓南蠻和蜀人互相記恨,加深他們彼此的猜忌,哪怕不擇手段。”
“可如果蜀國能夠透過掌控南中來增強對曹魏的威脅,將大量魏軍牽制在西北,這對我國不也是好事嗎?”玉姬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婦人之見。”男人冷哼了一聲,“別看諸葛亮到死都在北伐,你以為他不想報荊州之仇、夷陵之恨嗎?他是手裡就那麼點能用的兵和糧罷了。一旦蜀國君臣得到南中的兵源物資,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北守比東戍更容易,東征比北伐更容易!”
玉姬默默低頭,良久之後問道:“那左將軍需要妾為你做什麼呢?”
“很簡單,助我伏殺姜遠。”男人冷冷地說道,“明日你再將他請來,我會派好手提前埋伏,就在這間小院裡解決掉他。”
玉姬憂慮道:“那若是他不來呢?”
“怎麼?你對自己沒有自信嗎?抬起頭來。”男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玉姬無奈地依照他的命令昂首,雙眼之中蒙著一層淡薄的水霧。
“你是我左毓看中的女人,若是早生幾十年,當可名列二喬之後。我想只要是你的邀請,沒有男人會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