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閉著眼躺在床榻上許久,絲毫沒有察覺到姜遠有什麼動靜,終於忍不住奇怪地睜開眼朝他望去。
姜遠背對著她坐在床沿,左手捧著一本線裝的小冊子,右手拿著一支尾指長短的細毛筆,正在粗糙的紙頁上勾勾畫畫。
“姜參軍你在做什麼?”玉姬發問的同時爬向了他,湊在他肩膀上往那本小冊子看去,只見上面畫了不少或方或圓的圖形,彼此之間有粗細不同的線相連,圖形的中間有字,線的邊上也有批註。
“整理一下最近獲得的情報。”姜遠並沒有避諱她的視線,大方地讓她看到自己在冊子上標註的內容。
寫著“玉姬”的圓形和寫著“朱巡”的方形之間原有的線被塗抹毀去,重新畫上了一條旁邊標著批註為“私通”二字的線。
“這是……”
“你以前也是這麼伺候朱太守的嗎?”姜遠一邊問一邊合上冊子,將其塞進放在一旁桌上的衣甲的內層。
玉姬姣好的容顏上閃過一絲慍怒,但隨後還是強忍了下去,低頭回答道:“是,姜參軍猜的不錯。”
“心甘情願?”
“姜參軍看我像是被脅迫的嗎?”
“你不用問我,問你自己的是了。”姜遠說道,“若你不願意再受朱巡擺佈,我可以幫你。作為交換,請你替我隱瞞昨日我曾在風雨中離開過館驛這件事。”
玉姬輕輕嘆息一聲,看向姜遠的眼神訴說著無限的失望。
“這才是姜參軍今日來見我的目的吧。”
姜遠坦然地承認了。
“難道你覺得我會站在你這邊嗎?”玉姬語氣裡帶著嘲弄。
“所以我在試著和你達成交易。”姜遠眼神認真,“幫你離開朱巡的掌控,這一點我還是能做到的。你放心,我也不會取代朱巡成為下一個控制你的人。就算你想回南郡,我也可以送你出境。”
“姜參軍怎麼知道妾想回南郡……”玉姬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昨日風雨驟至時,我聽見你撫琴而歌,慷慨悲壯的易水歌被你唱出了思鄉的愁緒。”姜遠聳了聳肩,“當時我就在想,如果你是吳人,那就不該留在這裡。”
玉姬痴痴地愣住了,許久之後才喃喃出聲道:“姜參軍已經懷疑我是吳人,還願意放我離開嗎?甚至都不問我來南中做什麼?”
“兩國為盟,我家陛下從來沒有說過不許吳人入境。若姑娘是客人,那麼來去應當自便。”
“那妾若不是客人呢?”
“若是奸細,那在下勸你一句,和你的同黨儘快離開南中。”姜遠的聲音冷了下去,“若是走的晚了,被在下抓到你們陰謀顛覆的證據,就要開始殺人了。”
見玉姬呆坐著沉默不語,姜遠起身準備離開,他正準備去拿放在邊上的衣甲,忽然感到一雙手從後面環住了自己的腰。
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受訓多年練出來的向後肘擊的條件反射,姜遠抓住她的手試圖讓她放開自己。
“其實姑娘不必勉強自己。”姜遠掰開她的手腕說道,“之前進屋關門時,我已經從你的眼裡看到了恐懼。雖然你很會演戲,但有時候還是難免流露出本心。”
“不,現在我不是為了朱太守才這麼做的。”玉姬死死地抱住他,哪怕手腕被姜遠捏得發疼也不鬆手,“懸崖勒馬的事,我從來都做不到。你不是希望我替你向朱巡保守秘密嗎?那就讓我有一個順從於你的理由吧……”
姜遠伸向桌上衣甲的手緩緩放下了,背對著玉姬,他的眼底流動著一線狠厲的恣意。
這場博弈到底還是自己贏了,這個女人也真是笨,他堂堂虎膽營之首,怎麼可能真的放走一個有極大嫌疑的東吳奸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