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漢壽西北部山中,一處名為徽雲嶺的高崗之上,掩映的樹林中立著一座木柵圍成的營寨。
營中草房木屋坐落有致,中央一片空地搭起了個戲臺子似的的平臺,臺下擺著十餘桌酒席,山賊們正三五成群飲酒喧鬧。
白天那位憑一人之力打倒四名漢軍的虯髯漢子此時正畫了大花臉、披著一身紅綢緞在臺上捧著酒罈左搖右晃,扭捏作態的滑稽模樣引得眾人一陣接一陣大笑。
贏了賭約的綸巾儒士此時正微笑著坐在上首的一桌特別豐盛的酒席旁,與同席的八字鬍男人竊竊交談,對老三在臺上的醜態似乎並無多少興趣。
四名漢軍被捆住手腳塞住嘴關押在不遠處的一處草房,費芸葭作為用來交換贖金的人質加上身位一介弱女子,受到的待遇則要比他們好很多。
山賊並未對她動粗,甚至都沒有限制她的行動自由——當然是在山寨的範圍內且身後隨時有兩個人跟著。
此時她便站在酒席之後,目光有神地望著臺上的丑角,臉上一點也看不到憂愁。
“大哥,這次劫到的恐怕不是個簡單人物。”綸巾儒士注意到了費芸葭的神情,有些擔憂地對八字鬍男人說道。
八字鬍男人正是這幫山賊的首領,名為齊崮,原是西涼人氏,且身上有一般氐族的血統。當年馬超在西涼起兵作亂時,齊崮跟隨叔父及一幫同鄉親友逃難至蜀中,迫於生計落草為寇。
數年前叔父故世之後,齊崮便繼承其位,做了此地山賊的賊王。
綸巾儒士則是巴西閬中人氏,名為祝洵。祝洵自詡飽讀詩書,然而因出身貧微,尋求仕官不得,於半路被齊崮率眾所劫。見齊崮對自己的才學頗為欣賞敬重,祝洵一咬牙索性應邀入夥當了此地的軍師。
至於臺上正在出醜的虯髯漢老三則是隨齊崮從西涼一同過來的同鄉於莽,早年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喜當遊俠,弱冠時便是殺人坐罪的逃犯,然而也是他們之中最有武力的人。
三人分工明確,齊崮負責聚攏山寨人心、公平處置賞罰,祝洵負責出謀劃策、制訂山寨發展計劃,於莽負責動手打劫展示武力使目標屈服。
齊崮天性淡泊,行事堪稱相當佛系,基本奉行吃得飽飯就不搶的原則。祝洵則是仕官失敗大受刺激,從此也沒了進取心只想保住山寨這一畝三分地。而於莽是個有架打有酒肉吃就嘻嘻哈哈的愣貨。
於是乎兄弟三人都沒有什麼大志向,以至於山寨多年來原地踏步甚至比齊崮叔父在世時還略有衰弱。不過從另一個方面而言,這樣的低調也讓他們得以在徽雲嶺這處並不算多麼險要的地方站住了腳跟,經歷諸葛、蔣琬、費禕三代蜀漢掌權者執政之後都沒有被滅掉。
但這次事情似乎大條了。
“這位費小姐,是朝廷大將軍的孫女?”齊崮問道。
“是。”祝洵點頭。
“大將軍剛剛遇刺?”
“是。”祝洵還是點頭。
“那應該不會有事吧?”齊崮若有所思,“大將軍死了,朝廷又在和魏國打仗,這會兒應該也沒功夫收拾咱們。”
祝洵眨了眨眼:“話雖如此,大哥還是應該小心一點。”
“你們把那個受傷的官軍放回去報信,這會兒這位費小姐家裡人一定知曉她被我們劫了的訊息,手腳利索點贖金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齊崮往嘴裡塞了一片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