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郡治所原道縣,魏軍探馬飛馳入城。
“報!太守!如太守所料,隴西郡堅壁清野,蜀兵舍襄武轉道石營,已近董亭,正朝此地襲來!”
城樓上扶著城牒而立的將領緩緩轉過身來,正是魏南安太守、討寇將軍鄧艾。
“我兒所守祁山方向,可有敵情?”鄧艾問道。
“鄧忠將軍每日派七趟令兵傳信,報稱祁山未見蜀兵蹤影,另王頎太守所率之軍已從陰平橋頭安然退回,如今正在祁山固防。”
鄧艾點頭:“派斥候朝董亭方向再探,查明蜀兵人數、進軍動向。”
邊上一員虯髯虎目的猛將上前對鄧艾請求道:“太守,請太守撥給三千人馬,某願往董亭抵禦蜀兵!”
此人正是魏國討蜀護軍徐質,其弟正是不久前隨隴西太守楊頌一同在沓中陣亡殉國的隴西郡尉徐樸。
“徐將軍,兵法有言,將有五危。徐將軍可知是哪五危?”鄧艾慢條斯理地問道。
徐質滿眼悲憤,沉聲答道:“徐質粗鄙,不曾讀過多少兵書。只知我等生受國恩,自當拼死禦敵,如今蜀兵犯境,正是報國之時!”
鄧艾一笑,負手道:“五危者,乃‘必死’、‘必生’、‘忿速’、‘廉潔’、‘愛民’是也。‘忿速’之危,說的便是將軍如今的情景。我知道為國捐軀的徐樸郡尉乃將軍胞弟,徐郡尉忠貞之士,慷慨壯烈。但為將者若因怒而用兵,則必陷全軍於險地。”
徐質不甘心地跪在鄧艾身邊說道:“太守,徐某並非只為向蜀兵求戰報仇,董亭附近山勢險要,我軍正可憑險拒敵!豈能將如此重地白白讓與敵軍?”
“徐將軍,非艾不願守董亭。如今隴西已破,蜀兵無後顧之憂。要守董亭,需得八千乃至萬餘之眾。聞楊太守敗亡,我匆匆從長安趕回,而今身邊僅有不滿七千士卒。”鄧艾嘆息一聲,向徐質解釋自己放棄董亭附近險要山地的緣故。
徐質“唉”了一聲,一拳砸在城磚上,憤然道:“楊太守輕信姜維,以至破軍殺將!如今雍涼有傾覆之危,這可如何是好?”
鄧艾表面平靜,內心此時也憂慮重重,但為穩住軍心,此時仍對徐質故作泰然地說道:“徐將軍不必太過憂慮,我在長安已見過郭淮都督和陳泰刺史。”
“郭都督和陳刺史怎麼說?”徐質如同抓住了希望一般,迫不及待地問道。
鄧艾肯定地說道:“只要我等守住原道,將蜀兵牽制在南安,不出半月則郭都督和陳刺史關中救兵必至,蜀兵不足為慮。徐將軍快請起,要守南安,我等當勠力同心!艾,必與諸將士同生共死。”
“徐質願與姜維死戰!與南安共存亡!”
待徐質離去,鄧艾的臉上才流露出滄桑愁容。
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其實在長安見郭淮和陳泰的情況並不像他剛才對徐質說的那樣樂觀。
半月之內,根本不可能有來自長安的救兵!
這並非是郭淮和陳泰不願救援,而是那兩位如今手上也無兵可用了。
東吳諸葛恪自取得東興大捷之後卻並未滿足,如今吳軍興師聚眾屯於江口虎視淮南,號二十萬眾,隨時可能再度進攻。
為補東南虧空,常駐都城洛陽的中央禁軍已經部分南移準備抵禦吳軍,長安的兵力也被抽調,就算郭淮和陳泰向朝廷告急,匆促之間也難以向涼州發出援兵。
好在隴西郡損失掉的兵力在整個雍涼守軍中只佔大約四分之一,除去金城太守楊欣手裡的萬餘人馬,剩下的兵力便集中在南安、天水和祁山一線。
鄧艾原本比較擔心蜀兵會西進金城,因隴西郡已落入敵軍控制,金城將陷於無援之境,而若金城陷落則半個涼州將不復為魏國所有。
為防這種情況發生,他賭了一把,尚未從長安趕回時便傳信讓涼州官員散佈魏軍主力在天水南安一線的訊息,這自然會傳到姜維耳中。
鄧艾賭的是比起穩妥的攻城略地,姜維更想要消滅魏軍雍涼軍團的有生力量。
出色的將帥往往不會在意一時的城地得失,鄧艾相信姜維和自己一樣都對切實消滅對方的戰力深懷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