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壽,故稱葭萌縣,為漢中至成都之間屏障,早年先帝劉備受劉璋之邀入川,曾在此駐軍抵禦漢中張魯。
因其距離成都很近便於參知朝政,又可隨時北援漢中,故而被大將軍費禕選為駐屯之地。
此時天方破曉,本該駐紮於城外的千餘名中軍士卒卻紛紛聚集在城內,對著歲首大會的會場個個神情疲憊沮喪,不少人灰頭土臉手中還提著裝水的木桶。
餘煙未散,燒成漆黑廢墟的會場透發著刺鼻的焦味,負責籌備歲首大會的官員看著自己多日來的汗水灰飛煙滅一時欲哭無淚幾欲昏厥。
一旁的費禕神情鎮定,望著廢墟的眼神中雖有惋惜之意,卻未失方寸。
火是半夜起的,被巡城的軍士率先發現,然而組織城外軍馬趕來撲救為時已晚。費禕見火勢過大已無可挽回,便阻止了提著木桶想要上前計程車卒,只下令在外圍建立隔離地帶防止火勢蔓延危及四周民居。
“大將軍,歲首大會在即,如今會場被焚,這可如何是好?”漢壽的官員束手無策,只得請示費禕。
“失火原因可有查到?”
“尚……尚未查清,恐是魏人細作所為。”那人心中忐忑,因害怕費禕責怪,便慌不擇言把失火賴到了魏國細作頭上。
周圍的軍士神情微變,似乎不少人都認同這個說法。
“有姜伯約在漢中督軍,魏人奸細豈能那麼容易潛入漢壽?休要妄言,繼續追查。”費禕從容斥責道。
官員唯唯諾諾而退,費禕心中亦有些猶疑——歲首大會會場本不該失火,此番應是人禍,然而又有何人會特意前來焚燬會場?莫非真有細作混進漢壽?
若真是細作,漢壽有大將軍府、有漢軍武庫糧倉等諸多要地,又怎麼會偏偏挑歲首大會會場這個相對而言無關緊要的目標下手呢?
費禕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此刻,城外溪流之畔的密林中,縱火燒燬會場的兩名罪犯正在銷燬罪證。
“遠哥,這些怎麼辦?一併燒了麼?”姜志蹲在放著夜行衣的土坑前,手中舉著兩塊魏軍軍牌問道。
已經換回虎步軍軍服的姜遠猶豫不決,那是昨夜他們換裝潛入漢壽燒燬會場時隨身攜帶的兩枚軍牌,本來想的是萬一失手有被擒可能時便自毀容貌,有這軍牌在身可以將嫌疑引向魏國而不牽連義父。如今事情進展順利,這兩塊東西也就用不上了。
可這兩塊軍牌是他日前從斜谷道追擊自己的魏軍偵騎屍體上取來的,說起來也算是一樁軍功,就這麼燒了著實有點可惜。然而一想到接下來自己兄弟二人還要光明正大進入漢壽接近費禕,帶著這兩塊軍牌或有隱患……
“一併燒了吧。”姜遠咬牙道。
遠處忽然傳來窸窣草動,姜遠眼神一凜,按住腰側刀柄轉身呵斥道:“什麼人!”
姜志反應迅速,背手將兩塊軍牌藏到身後,起身一腳踢向堆在土坑邊的浮土,將坑中的夜行衣等物草草掩埋。
在姜遠的厲喝之下,一位頭戴棉帽、披著一領青色舊襖、下著素裙的年輕女子從遠處的樹後緩緩走出。
姜遠一眼看去,這女子年紀不出十六七,大概比姜志還要小,容貌生的甚是端莊明媚,雖然身上穿著樸素,但卻渾然有種貴氣,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兒。
他謹慎地換了緩和的語氣:“姑娘是什麼人?為何在此地?”
“你們又是什麼人?”那少女面無懼色地反問道,“清晨在此鬼鬼祟祟,莫非是魏人奸細?”
姜志應聲道:“你難道認不出這軍服麼?魏人奸細見了我們恐怕得下跪求饒。”
少女冷笑一聲:“不過是漢中駐紮的虎步軍制式衣甲而已,誰知道你們是不是魏人換了衣服混進來?邊上那位長官,我聽你方才說話似乎有隴西口音,你敢不敢再說兩句我聽聽?”
姜遠心中一愣,自己說話有隴西口音?莫非是在涼州臥底這陣子被敵國給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