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成仙神,必先成人傑。人間建功立業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來就有更大的飛昇機會。因此,毫不誇張地說,什麼國主公主皇子將軍,在這裡根本不是什麼稀罕物。誰還不是天之驕子怎麼地了?大家彼此之間客氣客氣,便陛下殿下、將軍大人、幫主盟主的亂叫,怎麼恭維怎麼叫。可這位神官這兩句下來,就不是那麼對味兒了。
雖然他左一個太子殿下,右一個太子殿下,卻教人感覺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針戳人。通靈陣內還有其他幾位神官也是貨真價實的太子殿下,都被他這麼幾聲喊得簡直背後發毛,渾身不快。謝憐已聽出對方來意不善,但也不想爭個高下,心想我跑,笑道:“還好。”那位神官卻不給他機會跑,不冷不熱地道:“太子殿下麼,是還好。不過,我的運氣就比較不好了。”
突然,謝憐聽到了從靈文那邊傳來的一道密語。
她只說了一個字:“鍾。”
謝憐瞬間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那位被鍾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氣也不是沒理由的。謝憐向來十分善於道歉,立刻道:“鐘的事我聽說了,真是萬分抱歉,對不住了。”
對方哼了一聲,品不出來什麼意思。
天界里名頭響亮的武神有許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謝憐之後飛昇的新貴。光聽聲音,謝憐說不準這是哪位,可道歉總不能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於是,他又追問了一句:“請問閣下怎麼稱呼?”
此言一出,對面沉默了。
不光對面沉默了,整個通靈陣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氣撲面而來。
那邊靈文又給他傳音:“殿下,雖然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說了這麼半天都沒認出來,但我還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謝憐道:“玄真?”
他卡了須臾,這才反應過來,略為震驚地傳音回去:“這是慕情?”
玄真將軍,乃是坐鎮西南方的武神,坐擁七千宮觀,在人間可謂是聲名顯赫。
而這位玄真將軍,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樂宮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將。
靈文也很震驚:“你不會真的沒認出來吧。”
謝憐道:“真的沒認出來。他以前跟我說話又不是這個樣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見面是什麼時候我已經完全記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快不記得了,怎麼可能還聽得出他的聲音。”
通靈陣內依然沉默。慕情一聲不吭。而其他神官們則是一邊假裝自己沒在聽,一邊瘋狂地等待著他們中的誰快點繼續接話。
要說這兩位,也是比較尷尬。箇中曲折傳了這麼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當年謝憐貴為仙樂太子,修行於皇極觀。這皇極觀,乃是仙樂國的皇家道場,擇徒標準嚴格。慕情貧民出身,父親是一名被斬首的罪人,這樣的人是根本沒資格進皇極觀的,所以他只能當雜役,在觀中是給太子殿下打掃道房、端茶送水的。謝憐看他刻苦努力,便請求國師破例收他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這才得以入觀修行,與太子一□□行。而飛昇之後,謝憐也點了他的將,帶著他一齊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樂滅國,謝憐被貶下凡後,慕情並沒有追隨於他。不但沒有追隨,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為他說過。反正太子沒了,他便自由了,找了個洞天福地發奮苦修,不出幾年,渡了天劫,自己飛昇了。
當初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如今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只不過,兩人境地徹底掉了個個兒就是了。
這頭,靈文道:“他很生氣。”
謝憐道:“我猜也是。”
靈文道:“我去說點別的吧,你快趁機走了。”
謝憐道:“不用了吧,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不就行了。”
靈文道:“不用嗎?我看著你們都尷尬。”
謝憐道:“還好啊!”
謝憐這個人,什麼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麼都不多,臉一定丟得多。比這尷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幹過,心裡當真覺得還好。誰知萬事不能先說好,他剛說了一句“還好”,便聽一個聲音咆哮道:“誰他媽拆了我的金殿?!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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