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強行頂了回去:“我知道沒人會來。關你屁事。”
白無相悠悠反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戳個窟窿這樣放著呢?跟誰賭氣嗎?現在可沒有人會心疼你。”
謝憐道:“我樂意。關你屁事。”
白無相道:“設若有人來幫你, 你待如何;沒人來幫你, 你又待如何?”
“……”謝憐罵道,“你屁話怎麼這麼多???我要吐了!關你屁事,關你屁事啊!!!”
他言語越來越粗俗無禮,口氣也越來越暴躁,但說來說去都只會罵這幾個字, 白無相彷彿被他逗得哈哈笑出了聲, 嘆道:“傻孩子。”
他轉過身, 道:“罷了。反正只剩最後一天了,讓你再傻乎乎的掙扎一下也無妨。反正是不會有人過來給你一杯水, 或是幫你把這把劍拔下來的。記住——
白無相再一次提醒他:“明天太陽下山之後, 如果你還沒有發動人面疫,詛咒就會降臨到你身上了。”
謝憐靜靜聽著, 一動不動。
第三日, 謝憐還是躺在那個人形深坑中,姿勢未變。
今天的人群和昨天的人群並沒什麼兩樣, 都是遠遠繞過他,各行其路。雖然天降怪人的事已經報了上去, 但對方一聽說很有可能是瘟神,也沒犯什麼事, 只是躺著, 便覺得不用理會,敷衍道過幾天再去看看。誰知道過幾天會變成什麼樣?
有幾個幼童好奇地跑過來,蹲在坑邊看坑裡這個人, 撿了根樹枝,偷偷戳戳捅捅,謝憐像條死魚一樣毫無反應。幾個父母發現後罵了孩子一頓,關回了家。
昨天那個賣水的小販也一直在往這邊瞅。謝憐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嘴唇上起了一層乾枯的死皮,那小販看的可憐,舀了一碗水似乎就想送過去,被他老婆手肘一捅,碗翻了,只得作罷。
不知是不是天也要來湊一腳熱鬧,過了中午,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街上小販趕緊收了攤子,行人們也喊著趕快回家,奔走紛紛。雨越下越大,謝憐的臉被雨水一陣沖刷,更顯蒼白,渾身都溼透了。
悄無聲息地,一個白衣人影出現在了謝憐身前。
其他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怪異的人影。白無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道:“馬上就要日落了。”
謝憐沉默不語。
白無相道:“你到底是不是瘟神,沒有人知道,但他們寧可相信你是,也不願相信你不是;當初你逆天而行,為永安降雨,如今他們連一杯水都吝於給你;百劍穿心,迫於無奈倒也罷了,但他們連幫你把一把劍拔|出|來都覺得困難。”
他憐憫地道:“我告訴過你的,不會有人幫你。”
謝憐心中有個聲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叫:
承認吧。他說的是對的。沒有,沒有,沒有。真的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彷彿聽到了他心中這絕望的大吼大叫,白無相似乎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黑劍的劍柄,道:“但是,沒關係。他們不幫你,我會幫你。”
說完,他微微用力,一抬手,便將那把黑劍從謝憐腹中拔了出來,“鐺”的一聲,扔在謝憐身側。隨即,那一抹雨中的白衣身影便輕聲笑著,彷彿功成身退,接下來交給他自己一般,消失了。
拔出把那黑劍之後,謝憐的傷口便暴露無遺了,被雨水恣意擊打沖刷著,早已麻木的痛覺再次擴散開來。這是唯一他此刻還能清晰感覺到的東西。
踢踢踏踏,一陣狂奔踏水之聲傳來,似乎又有行人匆匆冒雨趕來。不過,謝憐已經不像先前那樣還會暗暗關心了。
他緩緩坐起,誰知,剛起來就聽“啊!!!”的一聲慘叫,一人在他身邊重重摔了一跤。
那人背了一大筐東西,帶了個遮雨的斗笠。大概是因為雨太大了,他沒看清路上有個坑坑裡有個人,臨到近前謝憐突然坐起才發覺,加上這人跑得極快剎得極猛,這一跤也摔得極重,趴在謝憐躺著的人形坑邊,當場便破口大罵起來:“我|操|你媽!!!”
斗笠飛了,他背上的筐子也翻了,裡面裝著的白花花的米灑了一地。他一巴掌拍下去,地上溼淋淋的泥巴和米粒濺了謝憐一臉。那人暴怒不已,一蹦三尺高,指著謝憐鼻子道:“什麼玩意兒?!老子辛辛苦苦累得要死要活賺了點錢買了點米就這麼全沒了,我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黴!賠錢!!!”
謝憐眼裡根本沒有他,也不打算理會。那人卻不依不饒,一把抓起謝憐胸前衣領道:“你是不是想死啊我問你?”
謝憐冷冷地道:“是。”
那人啐道:“是是是!我才是想死!他媽的要死也不滾一邊安安靜靜一個人去死,在大路中央擋別人路,死也不死得安分點,缺德!!!”
謝憐任他拎著自己的衣領狂搖,面無表情,無比麻木。
罵吧,罵吧。無所謂了,隨便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