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螢依舊拒絕,悶頭出門劈柴去了,就是不肯進來,謝憐無奈,只得撿了一堆柴,燒了水,自己脫掉衣服。若邪從他胸膛一圈一圈地褪下來,郎螢又抱了一堆柴進來,見他赤了上身,登時瞪大了眼。而謝憐用手試了試水溫,正覺得剛好,已經穿著褲子坐了進去,見他進來,道:“哦,來得正好,麻煩把那邊牆上掛著的斗笠下面的卷軸遞給我。”
郎螢非但沒過來,反而退到門外,“啪”的一聲反手就把門關了。謝憐莫名其妙。沒過一會兒,郎螢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一腳把門踢開。謝憐忙道:“別踢這門!這門是……”
郎螢卻側目不看他,徑直走到裡面,把在地上挺屍的權一真拎起來往外拖。權一真似乎一睡就很深,只有地動山搖的大動靜能讓他醒來,就這麼被拖了一路也無知覺。謝憐哭笑不得,道:“你幹什麼?沒事的,又不是姑娘。進來吧。”
花城不在的時候,他又不是沒在菩薺觀裡沐浴過。畢竟菩薺觀真的是太小了,生活條件艱苦,有個水缸可以洗澡就不錯了,沒有那種帶屏風的長方十丈的大浴池可以讓他划船慢慢洗著玩兒。不過,有意無意的,謝憐從沒在花城面前這麼做過。但因為眼下的人不是花城,是別人,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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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螢把權一真翻了個面,用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壓在他頭上,自己低頭把謝憐要的卷軸遞給了他,繼續坐在角落裡。謝憐則開啟卷軸,一邊蹙眉細看,一邊散了頭髮。
熱氣燻得他的臉微微發粉,長髮和睫毛都越發黑漆漆、溼漉漉的。不一會兒,他忽然摸索到胸口那條細細的銀鏈子,鏈子末端墜著一枚金剛石指環。
謝憐握著那枚指環,微微收緊五指,忽然,眼角瞥到供臺的角落邊,放著一朵小小的花。
他下意識拿起了那朵花,舉到眼前,總覺得腦海裡模模糊糊,就像眼前瀰漫的熱氣一般,需要一隻手來揮一揮,撥散迷霧。正在此時,門外冷不防傳來了“叩叩叩”的敲門聲。
這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謝憐把花放了回去,正要出聲詢問是誰,卻發現這敲門聲不是在敲菩薺觀的門,而是在敲隔壁村長家的門。
敲門聲中,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道:“有沒有人在家呀?以舊換新,以舊換新。我這裡有一件全新的袍子,用不上了,想換一件閤眼緣的舊衣服,不知屋子主人有沒有這個意願?有沒有人在家呀?”
不消他找出去,這東西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她挨家挨戶地敲門問,然而,並沒有一戶人家出來給她開門。那是當然的了,謝憐平日裡沒破爛收的時候就在菩薺村開講座,向所有三姑六婆七嬸八姨宣講辨別妖魔鬼怪的幾百種小竅門,深更半夜的遇到這種明顯不對勁的不速之客,根本不會有村民搭理。現在的人可沒有古時候那麼好騙了。那東西敲了一圈,始終沒有人理會,終於來到了菩薺觀門前。謝憐屏住呼吸,凝神等待,誰知,那東西還沒敲門,就感覺出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了,“哎喲”一聲,腳步聲似要遠去,謝憐立即道:“慢著!我要換。”隨即,低聲對郎螢道:“快開門,別怕,沒事!”
郎螢完全沒在怕,上前就開了門。門外站著個少女,身形婀娜,光看下半張臉,頗為嬌俏可人。但她帶著一條頭巾,遮住上半張臉,彷彿沒有眼睛似的,教人不太舒服。
她往屋裡望了一眼,掩口笑道:“這位道長,你想用什麼舊衣換我的新衣?”
謝憐還泡在水缸裡沒出來,就是為了要它降低警惕,微笑道:“那要看你的新衣是怎樣的了。”
那少女伸出手,輕輕一抖,從包袱裡抖落一件亮晶晶的錦衣,華麗至極,不過,樣式似乎有些老了,並且通體散發著一股妖異之氣。謝憐讚道:“好衣,好衣。郎螢,你把我從鎮上帶回來的那件衣服給這位姑娘吧。”
郎螢單手把衣服遞了過去。那少女送出新衣,嘻嘻一笑,接過舊衣,正要轉身,卻忽然臉色一變,彷彿被什麼東西紮了手,大叫一聲,將那舊衣拋在地上。委地的麻衣中,不知什麼時候溜進去的若邪盤作一團,從衣領口處鑽了出來,彷彿一條白花花的毒蛇,正在衝那少女吐信子。而那“少女”,根本也不是少女。方才這麼一尖叫、一跳,她的頭巾被突然襲出的若邪啄落了地。雖然下半張臉嬌媚無比,但那上半張臉佈滿皺紋,蒼老至極,形成了十分可怖的對比——這哪裡是什麼“少女”,分明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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