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森林瀰漫著潮溼的霧氣,陳凡的草鞋陷在腐葉堆裡,發出令人不安的咯吱聲。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撥開一片鋸齒狀的蕨類植物,露出下面幾株泛著微光的藍色蘑菇。
“藍熒菇...“他低聲念出老藥劑師告訴他的名字,手指懸在半空沒有貿然觸碰。三天前他差點因為一叢相似的蘑菇丟掉性命。
陳凡從腰間取下那根被他磨得發亮的硬木棍,小心翼翼地撥弄蘑菇周圍的泥土。部隊的排雷訓練此刻派上了用場——任何細微的泥土翻動痕跡都可能是致命陷阱的標誌。
確認安全後,他才用手指捏住菇柄底部,輕輕一旋。蘑菇脫離土壤時發出輕微的“啵“聲,斷面滲出乳白色的汁液。陳凡立刻將它放進準備好的樹皮容器裡——直接接觸這種汁液會讓面板潰爛。
他的後背突然繃緊。左側灌木叢中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太規律了,不像是風吹的。陳凡保持著蹲姿,右手慢慢移向插在腰後的石制匕首——這是他花了兩個晚上打磨出來的“武器“。
一頭通體漆黑的野獸從灌木中踱步而出,三隻幽綠的眼睛呈扇形分佈在扁平的頭部,細長的尾巴尖端長著骨刺。陳凡的瞳孔微縮,這是貧民窟獵人們談之色變的“黑林獵手“,據說能輕易撕開一個成年人的喉嚨。
獵手的三隻眼睛同時鎖定陳凡,粘稠的口涎從獠牙間滴落。陳凡的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到極限,但表面上卻保持著詭異的平靜。在特種部隊時,教官常說:“恐懼會讓你的氣味更明顯。“
一息。兩息。
黑林獵手突然壓低前肢,這是攻擊的前兆。陳凡的右手拇指輕輕摩挲著石匕粗糙的握柄,左手悄悄抓起一把混著碎石的泥土。
“嗖——“
野獸撲來的瞬間,陳凡猛地揚手撒出泥沙,同時側身翻滾。獵物的反應顯然出乎獵手預料,它撲了個空,三隻眼睛被泥沙迷住了一隻。
陳凡沒有趁機逃跑——在叢林裡背對掠食者等於自殺。他迅速調整姿勢,石匕橫在胸前,雙腿微微彎曲保持平衡。黑林獵手甩著頭,發出惱怒的嘶吼,剩下的二隻眼睛死死盯著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類。
“來啊...“陳凡從牙縫裡擠出挑釁,左手慢慢摸向腰間掛著的一個小皮囊。那是他用可憐的藥材從流浪商人那裡換來的辣椒粉。
幽影獵手再次撲來,這次陳凡沒有躲閃,而是迎著野獸的方向猛地甩出辣椒粉。辛辣的粉末在空氣中形成一片紅霧,野獸的嘶吼頓時變成了痛苦的哀嚎。陳凡抓住機會,石匕狠狠刺向最靠近的那隻眼睛。
“噗嗤“
粘稠的體液噴濺在他臉上,帶著腐魚般的腥臭。受傷的野獸瘋狂扭動,鋒利的爪子擦過陳凡的大腿,撕開一道血口。陳凡悶哼一聲,不退反進,整個人撞進野獸懷中,石匕對準咽喉位置連續捅刺。
五下。六下。
終於,黑林獵手的掙扎漸漸微弱,最終轟然倒地。陳凡喘著粗氣退開,大腿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撕下一截衣袖,草草包紮了傷口,然後迅速檢查戰利品。
黑林獵手的毒腺、爪子和眼珠都能賣錢,但他沒有合適的工具來解剖。最終他只割下了最有價值的尾刺,小心地用樹皮包裹起來。這玩意據說能在黑市上換到一把像樣的鐵匕首。
太陽昇到頭頂時,陳凡的樹皮容器已經裝了大半。除了藍熒菇,他還找到了幾株銀線草和一塊罕見的黑森林蜂蜜——附著在空心樹幹裡的野生蜂巢,冒著被蟄的風險才取到一小塊。
飢餓感開始啃噬他的胃。陳凡找了個相對開闊的地方坐下,從懷裡掏出昨天剩下的半塊黑麵包。麵包已經硬得像石頭,他不得不掰碎了泡在裝水的竹筒裡,等它軟化。
咀嚼著泡發的麵包,陳凡的目光掃過四周。黑森林的邊緣地帶比外圍資源豐富得多,但危險也呈幾何倍數增長。三天來他已經摸清了一些規律:水源附近草藥更多,但也是掠食者聚集地;某些看似無害的植物其實是最致命的陷阱;而最危險的往往不是看得見的怪物,而是那些植物……
陳凡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灰石城時,夕陽已經將城牆染成血色。他刻意避開主幹道,沿著貧民窟曲折的小巷向老藥劑師的鋪子走去。大腿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比起飢餓和即將到手的銅幣,這點疼痛算不了什麼。
“喲,這不是''勇士''陳凡嗎?“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巷口傳來。陳凡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瘸子傑克,血爪幫的眼線,專門盯著進出貧民窟的生面孔。
傑克拄著歪歪扭扭的木拐,一瘸一拐地靠近,渾濁的眼睛貪婪地盯著陳凡鼓鼓的包裹。“聽說你去黑森林邊緣了?膽子不小啊。“他伸手想摸陳凡的包裹,“讓老傑克看看你帶了什麼好東西回來?“
陳凡側身避開,眼神冷了下來。“不關你的事。“
“嘖嘖,脾氣見長啊。“傑克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血爪幫對黑森林的收穫可是要抽三成的,你不會不知道規矩吧?“
陳凡握緊了腰間的石匕。他知道傑克在撒謊——血爪幫的手還沒伸到黑森林那麼遠。但此刻他太疲憊了,不想節外生枝。
“我今天只採了些不值錢的草藥。“陳凡解開包裹一角,露出幾株最普通的銀線草,“連藥劑師都不一定收。“
傑克狐疑地湊近看了看,失望地啐了一口。“窮鬼就是窮鬼,連黑森林都救不了你。“他悻悻地讓開道,“下次記得先去幫裡報備,否則...“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陳凡沒有理會這拙劣的威脅,快步離開了。轉過兩個彎後,他確認沒人跟蹤,才鬆了口氣。在貧民窟,露出財富就等於找死。
老藥劑師的鋪子位於貧民窟與平民區的交界處,是棟搖搖欲墜的兩層木屋。門口掛著串風乾的草藥,在微風中發出沙沙聲響。陳凡推門進去時,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