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姜曦雲扭過頭,薑母看著她靈動的眸子,輕聲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姜曦雲不吭聲,只軟軟的靠在薑母懷裡,她心裡明白,這盆花背後大有深意,她贊那花兒好,秦氏當晚就巴巴打發人送過來,且單隻她有,並沒有丹雲的,秦氏待她偏愛之意便一目瞭然了,亦是安她的心。早在她來林家之前,她爹和嫡母便反覆叮囑她,她將與林家做親之事已是勢在必行,她二哥替她打聽了林錦樓其人,他家中有一房寵妾的事她也早已稔熟於胸,只是未曾太過記掛心上——一個不過丫頭出身的女孩兒,即便再有姿色,有手段,還能讓她在自己手底下翻了天?只是今日見了林錦樓,又見了陳香蘭其人,姜曦雲方覺此事絕非這般簡單。
薑母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她的肩膀道:“林家太太如今做到這一步,你心裡再有憋悶委屈也該散了。”
姜曦雲無言,薑母摟著她搖了半晌,她忽開口道:“怎麼能不憋屈,祖母,這樁婚事......非成不可麼?”
薑母把姜曦雲鬆開,看著面前秀麗嬌軟的小人兒,愛憐的將她腮邊的碎髮撥弄到耳後,輕聲道:“林家幾代出仕,不聲不響間早已根深葉茂,屹立不倒,林錦樓其人絕非紈絝,天資聰穎,讀書極佳,他寫的文章,得過好幾位大儒讚賞,只是萬料不到,他竟棄筆從戎,近些年頻立軍功,升官好似坐了竄天炮仗。他又極擅鑽營,咱們家裡常來常往的幾位老大人,提及林錦樓,都道他年紀雖輕,可自幼浸淫官場,早就跟林昭祥似的修煉成精了。這樣一門貴婿,京裡多少人家惦念,你表舅母竟中意你,你爹又如何不答應呢。”
姜曦雲動了動嘴唇。薑母嘆口氣,又將她攬在懷中道:“你祖父去得早,若不是你爹爭氣,又得了貴人提拔,咱們難免家道中落,如今他出了內閣外放,雖有幾位大人皆言他日後必將高升,只是聖心難測,如今皇上還春秋鼎盛,你爹不知要在江浙熬多久,萬一聖上將他忘了......”薑母搖了搖頭,“故而你爹孃都盼著你嫁到林家來,林長政乃是一方封疆大吏,在朝中說話極有分量了。”
姜曦雲悶悶道:“老太太想過我沒有?林錦樓愛風流的性子,房裡還擺著個那麼得寵的姨娘......那陳香蘭真真兒生了個好模樣,言談做派,在姑娘小姐當中都少見。”
薑母半晌無言,良久拍了拍姜曦雲道:“不急,不急,咱們再看一時罷。”說著扭過臉兒,朝那盆蘭花望過來,心中則暗道:“曦丫頭別怕,凡事有祖母護你,自然要保你平安喜樂。”
卻說碧紗櫥裡,姜丹雲剛要卸妝,卻見清芬過來,將伺候盥洗的小丫頭打發出去,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姜丹雲一驚,瞪圓了眼道:“什麼?當真把那小蹄子贊過的蘭花送來了?”
清芬忙掩住姜丹雲的口,急道:“我的姑娘,你小聲點兒,別叫人聽見。”
姜丹雲冷笑道:“她們倆才聽不見,這會子在屋裡指不定怎麼歡喜呢。”又紅了眼眶道,“唉,我是沒法兒,倘若不是我去央求爹爹,老太太怎會答應帶我來?老太太不疼我,縱我比五妹妹年歲大,有好事也輪不到我頭上。”
清芬勸慰道:“姑娘別灰心,咱們還住在林家呢,他們家裡的人遲早能知道姑娘的好。”
姜丹雲想來想去心氣兒不平,整整衣裳便走出去,來到臥房,打起簾子一瞧,只見姜曦雲正服侍薑母梳洗,遂面上掛了笑走上前道:“我還說要過來伺候老太太,想不到五妹妹已經在這兒了。”
薑母看了姜丹雲一眼,淡淡笑道:“四丫頭是很有孝心的。”
姜丹雲忙接過篦子,替薑母篦頭髮,口中只笑道:“我再有孝心也不比不過五妹妹。”又笑著對姜曦雲道:“五妹妹從小兒就知道心疼老太太,天冷做帽兒,天熱做鞋,一樣一樣知疼著熱,怪道老太太那麼疼你呢。”
姜曦雲只抿著嘴傻笑,並不搭腔。
薑母面色無波,睜開眼從鏡中看了姜丹雲一眼,微微笑道:“你們幾個我皆是一樣的疼,女孩兒家都該是嬌養的。”忽又肅起臉道,“如今是住在親戚家裡,你們兩個都該謹言慎行,把大家閨秀的品格做派亮出來,別一個個小鼻子小眼小家子氣,芝麻大的事都來爭一爭,沒得讓人輕賤了!誰丟家裡的臉,我頭一個不饒!”
姜丹雲登時漲紅了臉,丹、曦二人斂裙屈膝,口中稱是。姜丹雲剛欲開口為自己描上幾句,卻聽姜曦雲笑呵呵道:“方才表舅母送來兩盆花,一盆蘭花給我,還有一盆雙瓣茉莉是送給姐姐的,我方才聞了聞,香得緊呢。”
姜丹雲扭過頭,果然見牆角除卻蘭花另有一盆茉莉,想到今日秦氏問過自己身上配的香囊是什麼味道,自己說裝的茉莉花瓣,秦氏定是因此才送了這盆花,想到此處方才舒了一口氣。
薑母睜開眼,從鏡中瞧見見姜丹雲雙頰已帶了淡淡喜色,似是滿腹的氣都已經平了,遂淡淡道:“明兒一早別忘了去謝謝人家,即便是一盆花兒都想到咱們了。”兩雲又齊聲應了,薑母餘光瞥見只見小孫女悄悄對她扮了個鬼臉,不由暗暗搖了搖頭,復又將雙目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