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兒與鸚哥容貌頗似,哭得兩眼通紅,跪下給香蘭磕頭道:“菩薩奶奶,昭兒給您磕頭,永遠記著您的大恩。”抹著眼淚兒去了,暫且不表。
昭兒走後,香蘭合著衣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忽見鸚哥進來跟她說:“香蘭妹妹,我走了。你有情有義,應了我的事,往後我們家裡也自有後報。”
香蘭一個激靈,睜開眼卻見林錦樓正從外走進來,哪裡有鸚哥的影子。
又過了十幾天,林府上再無人發熱出痘,眼見年關已近,林昭祥便命兒子、媳婦兒等人重新搬回林家。秦氏回來頭一遭事,便要全家都去棲霞寺做法事打平安醮。
“一直提心吊膽的,這回家裡死了七八口人,外頭還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子。我之前已經到廟裡許了願,這回滿願了,得做一場**事才算圓滿。老太太這回都要去的。”秦氏道,“綾姐兒直跟我抱怨,說上回去廟裡沒意思,連戲都看不得。這次棲霞寺裡有個高樓,倒是能搭戲臺子唱一場。”
王氏道:“她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家裡人命關天的,還只顧著淘氣看熱鬧。”
秦氏打趣道:“眼見都要訂親,已經是大姑娘了,綾姐兒最近可端莊斯文了不少,連話都少了,可見是要出嫁的人了。”
林東綾立時漲紅了臉,眾人都笑了起來。林東綾卻悄悄別過頭,輕輕哼了一聲。
秦氏又打發薔薇去知春館,告訴香蘭要帶她一塊兒去。薔薇笑道:“太太還說,要讓姑娘跟她坐一輛車呢!”
春菱忙問道:“紫黛去不去?”
薔薇道:“太太沒問起她,倒是韓媽媽在太太跟前求了,太太也應了要帶她去。”
待薔薇走了,春菱便拍著手笑道:“瞧見沒,路遙知馬力,太太也看出紫黛是哪一尾狐狸精了。如今太太特特叫姑娘一起,這就是要抬舉姑娘了。”
香蘭暗自搖頭。秦氏用什麼御人之術她全然不放心上,但在府裡憋悶了這麼久,能出去散散心總是好的。
單表到了去棲霞寺這一日,林府門前車馬紛紛。香蘭同秦氏共乘一輛,一路無話,偶爾秦氏要喝茶,香蘭便遞杯盞,或給秦氏的手爐里加梅花香餅兒,而後便在馬車一角靜靜坐著。秦氏卻可親許多,偶爾問香蘭兩句,也不像原先冷冷淡淡的。香蘭心中暗暗納罕,卻不知秦氏得知她義助鸚哥之事,對她平添幾分好感。其實連秦氏自己也承認,前些日子香蘭在她院裡,雖不討喜,只是靜悄悄的呆在那兒,可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閨秀做派,連她嫡親的女兒只怕都要比下去。且香蘭能文善畫,性子也溫順,是個極難得的。許是這女孩兒太出色乍眼,或是因為自己兒子強將人家弄進門來作妾,秦氏這心裡頭總是不踏實。
林錦樓騎馬一路護送,待到了棲霞寺,寺內方丈早已攜著一眾和尚外出迎接,林錦亭忙帶著一眾執事、管事和族內子弟前去應酬。
秦氏這廂人如何禮佛、參拜暫且不表,林錦樓在寺廟裡轉了一遭,又命家裡帶來的護院將寺廟守好,到香蘭處囑咐:“好生伺候太太,爺先回去,等三天後接你們回府。”等語。香蘭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林錦樓交代幾句便走了。
春菱看著香蘭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姑娘,你對大爺上心些罷……如今姑娘連名分都沒有,大爺又是風流慣了的……”
香蘭淡淡的笑了笑。自從林府裡不再出痘,林錦樓便又早出晚歸,有時便宿在外頭,有人悄悄說林錦樓在外頭又有了新的相好,聽說梳籠了怡紅院的雲墜姑娘,此女色藝雙絕,有一把鮮亮的好嗓。她早就聽底下人傳言,可春菱她們還以為她不知道。
書染是個精明人,同她說笑時道:“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人,我瞧著大爺對姑娘才是十足的上心,別聽外頭人胡嚼舌頭根子,先前大爺三天兩頭在外頭,如今不過偶爾出去應酬,平日出了衙門便回家。院子裡只剩姑娘一個,這些日子有個守備孝敬大爺一個天仙似的女孩兒,大爺都沒收,直接送了人。”香蘭聽了這話仍只是笑。
林錦樓風流不是一兩日,她是他房裡的一件玩意兒,操心自己日後還來不及,怎有旁的心去吃勞什子的閒醋,倘若林錦樓有了新相好,就此將她丟開手,她可要鬆一口氣了。
春菱見香蘭不答腔,也只好無可奈何。一時秦氏要參加法會,香蘭便跟著一同去,待拜唱了一回,林東綾先說自己頭疼,便回去歇著,林東繡等了一回也悄悄溜了出來,暗道:“都說棲霞寺的籤最靈驗,我去求一支。”遂到了東邊的三聖殿,大殿內空無一人。林東繡獨自邁步進去,剛要取供桌上的籤筒,卻聽佛像後隱隱傳來說話男子和女子的說話聲,便輕手輕腳,躲在柱後一看,卻見是林東綾正和一化成花臉的高壯戲子說話,不由大吃一驚。
林東綾道:“……杜郎,這兩天我右眼皮一直跳,心裡頭也撲騰……這事……真能成?”
那戲子道:“自然能成,我還能騙你,我都備好了,只等明天晚上,你睡覺警醒著點便是了。前幾日你們在甘露寺,不曾過夜,所以沒能動手罷了。”
“……我還是怕……家裡都死了七八口人了,我一閉上眼睛就想他們會不會找我索命,尤其是含芳,好歹伺候我一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