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險些驚跳起來,趁著林錦樓一愣的功夫,用力掙扎開,滿臉盡是紅霞,往後退了好幾步,靠在妝臺上喘氣。
林錦樓深深吸了口氣,整了整衣裳,走到門口,撩開簾子道:“爺剛有話交代,耽誤了會兒,勞煩你來接。”
吳媽媽臉上登時笑出一朵花兒,殷勤道:“‘勞煩’這兩字就生分了,我巴不得接她過去呢。”
林錦樓微微點頭,笑道:“爺倒忘了,你跟她投緣得緊,原就總誇她來著。”
吳媽媽眯著眼笑道:“這是個可人疼的孩子。”
話音未落,香蘭便從屋裡走出來,衣裳和頭髮都好好的,只是臉色通紅,唇有些腫。低著頭說:“走罷。”
吳媽媽眼一掃便有些明瞭,只裝沒看見。
林錦樓一把拽了她,道:“有事打發人找前頭找雙喜,今兒他留府裡,知道爺平日的去處。”
香蘭“嗯”了一聲。
吳媽媽愈發笑開了,拉了香蘭的手對林錦樓道:“大爺只管放心罷,有我呢,委屈不了她。”又說了兩句,方才拉著香蘭去了。
二人到了院裡,只見有四個婆子正用一塊床板搭著鸞兒從屋裡出來。鸞兒仍是昏昏沉沉模樣,裹在被裡,頭上裹著布條,青絲都散下來,更襯得一張臉煞白,嘴唇幾乎沒了血色。書染站在一旁,繃著一張臉,神色淡淡的,瞧見香蘭和吳媽媽,微微行禮,隨後便將目光移開,身子也扭了過去。
那幾個婆子徑直抬著鸞兒出垂花門,書染也便跟著去了。
吳媽媽冷笑道:“鸞兒這蠢丫頭,不光害了自己,還連累了書染。可憐書染的英名,都葬送在她手裡了。書染為這堂妹可沒少費心,嘖嘖,只可惜,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幸虧大爺寬仁,換別的主子,這樣的包藏禍心的丫頭指定拉出去賣了。”
香蘭看著書染的背影,嘆了一聲:“鸞兒性子不好,可好壞全掛在臉上,算不得奸惡之人,也是可憐了。善惡一念間,有時候一念之差就難回頭了。”
吳媽媽本意是為了贊林錦樓“寬仁”,沒想香蘭卻沒往這上頭想,便換了話題道:“待會兒去太太那兒,有事就乖乖聽著便是了。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心眼兒寬,除非太作死的,太太一向寬厚憐下。讓你去的意思也是抬舉你,嵐姨娘當初也是跟在太太身邊學過規矩,身份便大不同了……我早就說你是個好命有福氣的人,果然不錯。”
香蘭微微一笑,帶著兩分無奈和苦澀,說:“什麼命好命壞,半點不由人,湊合活著罷了。”
吳媽媽一怔,又輕聲道:“你這話可別讓太太聽見,太太護短,她眼裡頭大爺從頭到腳就沒有不好的地方,不瞞你說,大爺這風流的病兒老爺也瞧不慣,剛聽說大爺在勾欄裡有相好那陣,氣得要請家法。太太立時就攔下來了,瞪著眼說:‘兒子在外頭拼死拼活的,有個愛好怎麼啦?橫豎又不領家來!’老爺氣得直跳腳,最後到底揹著太太打了大爺一頓。”
香蘭目瞪口呆。林長政一板一眼,乃士大夫典範,秦氏也是極端莊的,香蘭忍不住嘆了一句:“真不知道他這性子像誰。”
吳媽媽撫掌笑道:“都說像老太爺,一個稿子裡出來的。”又絮絮道:“大爺就是脾氣太暴,你沒事多哄哄他。”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秦氏住的院子,吳媽媽引香蘭走了進去,來到正房跟前,吳媽媽先挑開簾子進去,秦氏正在佛堂裡敲木魚誦經。抬眼見吳媽媽在門口,便道:“人過來了?”
吳媽媽恭敬道:“來了,正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