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又道:“方才銀蝶又說因著我的緣故,夏舉人要將她賣了去,可有此事?”
夏芸一呆,銀蝶是林家給他的,身份自然不同,且又生得美,二人正在你情我愛的興頭上,即便銀蝶愛使小性子,夏芸也丟不開手,怎可能捨得賣了她。
香蘭見他臉上的形容便明白了,口中道:“方才街里街坊都聽見了,她親口說夏舉人因我的緣故要賣了她。”
夏芸立刻搖頭道:“萬萬沒有此事。”
香蘭鬆了口氣,道:“既如此,話便說開了,只是夏舉人的愛妾方才鬧得雞飛狗跳,往我身上潑了好大一盆髒水,又該如何呢?”
夏芸忍著羞恥,深深作揖道:“是我管束不嚴,還請姑娘原諒則個。”
香蘭側身受了禮,冷冷道:“我只當夏舉人是個明理的官老爺,日後還當好生管束內宅才是。書中有云‘齊家治國平天下’,可見這‘齊家’擺在頭一位。否則今兒她個跑到我家門前哭,明兒個跑到他家門前哭,到處汙衊人家姑娘與夏舉人有舊,成什麼體統?傳揚出去莫非夏舉人臉上就有光了?”
夏芸身上一陣熱一陣冷,只覺活到這般年歲從未像今日如此丟人,又聽得耳邊議論紛紛,羞憤欲死,可香蘭說的句句佔理,又不好反駁,只好聽著,心中更恨銀蝶生事。微微抬頭一瞧,只見香蘭橫眉冷對,一雙明眸唯有冷冷寒意,心中又是一揪。狠狠踢了銀蝶一腳,大聲暴呵道:“要死的下流東西,丟盡我的臉面,仔細回去好不好先捶了你,平白無中生有,還敢往大里鬧,還不給陳姑娘賠不是!”
銀蝶疼得“嚶”一聲歪在地上,心中更恨,原先夏芸都是一副溫存模樣,重話都不曾說一句,今日竟然為陳香蘭那小賤人踹了她!疼得只伏在地上哭,應都不應一聲。
香蘭也嚇了一跳,沒料到先前還一派溫文爾雅的夏芸,竟會如此暴怒,看銀蝶縮成一團的模樣,心裡又有幾分可憐,暗想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了。
夏芸見銀蝶不應,更覺丟了臉面,打了兩下道:“說你呢,聾子不成?原是你起的端,這會子又裝什麼蒜!”
旁人也紛紛道:“是了,她主子都給人賠禮,她還捏什麼款兒?”
“生得模樣還不錯,卻是個挑事兒精。這事傳出去,誰還敢跟夏家做親呢?”
“那可是舉人出身,結親還怕不容易麼。”
“嗐,你知道什麼,他是個舉人固然不錯,可家裡頭可精窮了,大大小小快二十口子,老孃還是個潑婦。你看那有些家底子又金貴女兒的,誰願跟他家結親了?”
這一句句吹到夏芸耳朵裡,他素來愛惜羽毛,只覺自己一世英名都毀於一旦,胸中一陣氣血翻湧,又打了銀蝶兩下,不但惱銀蝶,也將香蘭恨上,暗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她又非對我無情,何不如此落我顏面!”
香蘭實在不願再看夏芸打小老婆,擺了擺手道:“算了,有夏舉人賠禮便夠了,您二位請回罷。”說著對畫扇使了個眼色,讓她攙扶薛氏進去。
夏芸忍著羞恥,剛想帶著銀蝶離開,又聽旁人議論紛紛道“夏舉人倒是豔福不淺,這樣的美妾不知足,又瞧上人家陳家姑娘。我聽說託媒人來了兩趟,陳家都沒應,今日還死皮賴臉的找上門來。”
“嘖嘖,怪道都說越是讀書的越滿肚子花花腸子……”
夏芸臉漲得通紅,又聽香蘭道:“夏舉人。”
夏芸停住腳步。只聽香蘭道:“先前令妹到家中做客,我當著長輩的面曾送她一支花兒,後來銀蝶口口聲聲說是我私下贈予你的,萬萬沒有此事,請夏舉人回去把那花兒燒了罷。”
此言一出,夏芸只覺頭上打了個焦雷,原來自己多日來求夏二嫂說親,花了不少冤枉銀子,竟然是自作多情,心裡也知香蘭對他實是沒有半分情意了,他方才又是賠禮又是作揖,固然因銀蝶有錯,更因喜愛香蘭,便有意偏袒,讓香蘭消氣,如今聽了這話,心中暗道:“我這樣的人才,將來定要當大官成大事業的人,平日裡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愛慕。我不嫌棄你出身低微,名譽瑕疵,與兩個男人有勾當,你憑什麼嫌棄我!”不由又羞又憤,惱羞成怒上來,竟口不擇言,冷冷道:“姑娘只管放心,夏某不才,家裡雖窮,倒也有幾分骨氣,姑娘這般跟林家大爺、宋家大爺有過不才之人,夏某再自甘墮落,也不屑與之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