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式耜嘴中喏喏,心下卻又是莫名感慨。
瞿式耜等人入城,是因為有第二鎮的軍兵引領,自是一路順暢,故不明白此中關竅。現在他才知道,在這夔州城中,竟是盤查得這般嚴密,不由得還是暗裡吃了一驚。
一旁的一名護衛插話道:“想不到,你們這夔州城,已是這般繁華之地,倒是盤查得頗緊。”
小二笑道:“是啊,這般做法,是皇帝陛下為了嚴防韃子與流寇細作,才不得不採取的措施。雖然有些繁瑣,但這般舉措,卻令我等城中居戶大為心安呢。對了,若各位在這裡長期經營,一直表現良好,就可領取民政司的通行腰牌,以後只要佩戴此腰牌,便再不用開通行條證了。”
聽了小二的話語,瞿式耜又哦了一聲,他心下對這位重興皇帝,不覺又高看了幾分。
現在大明這點殘山剩水,猶是兵備鬆弛,紀律渙散,哪怕是各處重鎮,很多地方的盤查工作亦是處於睜一眼閉一眼的鬆散狀態。原先江北諸城的接連失守,雖然主要原因是因為各鎮軍頭無心抗敵,卻也與當地的官軍城防鬆弛散漫,關係極大。
現在這位重興皇帝,身處內地城鎮,卻能嚴加警惕,仔細做好預防細作之要事,此人行事之縝密,當真不可小看。
相形之下,先前的弘光皇帝,乃至自己的主子朱由榔,對於治下的管理都是極為粗疏大意,甚至說是漏成了篩子亦不為過。各地的細作與間諜,想要入城獲得情報,亦是極其容易。
也許,這就是這個小小的東川,能在清虜與流寇夾擊下,一直固若金湯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吧。
瞿式耜猶在暗中感嘆之時,忽聽到酒店門口一陣喧鬧,似有多人正一齊入內。
那伺候他們的小二眼尖,臉上瞬間又堆起了燦爛的笑容,他將布巾朝肩膀一搭,立即朝門口飛奔而去。
小二邊跑邊大聲嚷道:“喲,原來是歸命侯爺來了,小的眼拙,不曾遠迎,快快裡面請!”
歸命侯爺?
聽到這句叫喊,瞿式耜心下頓是一怔。
先前那重興皇帝,在接受原弘光皇帝朱由崧退位後,便給此人賜爵歸命侯,並賜予宅第奴僕,每月給銀子百兩,讓他在夔州城安居。
難道說,這小二口中的歸命候爺,便是這退位皇帝朱由崧不成?
瞿式耜與一眾護衛下意識地互相對望了一眼,又一齊舉目向門口望去,卻見一個圓滾滾的肥碩身影,從酒館大門外昂然而入。
再定睛一看,此人身形胖大,肚子滾圓如巨球,漲得外面那件寬鬆的厚棉綢袍,都有一種快要撐裂之感。他一張又肥又闊的臉孔,形如一張巨大的油餅,正是笑得橫肉直顫,一雙魚泡眼幾乎眯成一條細縫,看出得神態十分閒適得意。
隨著此人入門,更可見其一手託著一個碩大的金絲鳥籠,另一手卻牽著一名妖里妖氣的婦人,後面還跟著兩名奴僕,一齊喧笑著入得酒館而來。
靠,這位來客外形如此明顯,不是退帝朱由崧,又還能是誰呢。
瞿式耜又注意到,這位侯爺入得酒館,但酒館中的食客,卻是俱作平常之狀,該吃吃該喝喝,並沒有什麼人對這位退位皇帝,有特別地高看一眼。
他不由心下感慨,看來這位退位皇帝,在民間的影響力已然十分有限,竟至於到了這般稀鬆平常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