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鍵抬起眼皮,默默看著面前猶是飛揚跋扈指手劃腳的鄭芝龍,他心下滋味,實是一言難述。
這個將自己扶上帝位的權臣與軍頭,現在朝堂之上,儼然他才是真正的君王一般。
而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大明皇帝,相形之下,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傀儡。
但現在的自己,除了眼睜睜地看著此人在朝堂上大放厥詞,又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這時,原本沉默侍立的吏部尚書張肯堂,撲通一聲,伏跪於地,向皇帝朱聿鍵拱手稟道:“陛下,微臣老了,神思愚鈍,所提計策盡是虛言,還望陛下看在微臣為國效力多年的份上,恩准在下辭去官職,返歸故里養老。自此之後,悠遊山林,以保殘骸。”
“這,這如何使得……”
朱聿鍵心下一慌,還未來得及出言,旁邊的鄭芝龍卻一聲冷笑,厲聲道:“陛下,張尚書年紀已大,神思不穩,縱強留於朝堂,亦無甚益處。還不如準其告老還鄉,以盡其天年,亦是好事。”
鄭芝龍這句話,對於朱聿鍵來說,就是一個隱形帝王對一個傀儡所下達的最直接命令。
他有什麼辦法,能拒絕鄭芝龍的意見呢?
這一刻,朱聿鍵的心下,湧起濃濃的苦澀,眼中泛起模糊,他喃喃道:“也罷,張尚書既然存心離去,朕又安可強留,就準你告老還鄉,離開朝堂吧。”
“謝陛下。”
張肯堂向皇帝行了三叩大禮,便顫顫起身,轉身離去。
走到鄭芝龍身旁時,他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鄭芝龍則努著嘴,瞪著眼睛,以一種頗具挑釁意味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
不過,張肯堂僅僅與他對視了一下,便苦笑一聲拂袖離去,再不回頭。
望著張肯堂離去的背影,皇帝朱聿鍵神情落寞而難堪,更有說不出的失落。
這位曾與黃道周一樣,力扶自己上位的忠介老臣,就這般離開自己了。
可悲的是,自己這個所謂的皇帝,懾於鄭芝龍的淫威,竟連一個信重的老臣都無法保全,真真何其悲哀!
就在朱聿鍵神情恍惚之際,鄭芝龍的聲音,又甕聲甕氣地響起:“怎麼樣,陛下可否同意俺之建議,前去討伐那假冒篡逆的東川偽帝麼?”
聽到鄭芝龍這充滿輕蔑的話語,朱聿鍵心頭,頓是堆滿了難以言說的憤恨。
靠,能不同意麼?
朕這個堂堂帝王,根本就是鄭芝龍這廝手中的橡皮圖章!
他想咋用就咋用,想何時用就何時用,又如何能有半點拒絕的權力。
“陛下,如何不回俺話?”見朱聿鍵嘴唇如兔子般囁嚅,卻始終說不出半句話來,鄭芝龍不耐煩地催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