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是艱危無比的局面,隨著板磯城一失,朝廷屏障大失,那有如滔天洪水一般的左軍,在長江北岸,只怕再難抵擋。
原本兩路分攻的北岸左軍,當可合兵一處,一齊攻打重鎮安慶。
而那堪為江南鎖鑰匙的安慶城,現在全城兵力,不過是黃得功餘部的區區萬餘兵馬,又如何抵擋得住四十萬左軍的凌厲進攻。
若是安慶一失,則南京西邊再無屏障,左軍當可順江而下,直取南京。
若南京城破,那自己這個小朝廷,可就……
想到這裡,弘光皇帝忽覺背上徒冒冷汗,顆顆汗珠順著脊背,涔涔而下。
而地下伏跪的馬士英與阮大鋮,皆是深埋其首,不敢出聲。
整個殿堂之中,一片可怕的靜默。
弘光皇帝從龍椅上艱難站起,有如機械人一般,在安靜如墳墓的宮殿中緩緩踱步。
他的目光,呆滯又迷茫,空洞如無物。
有小太監畏縮上前,想要來攙扶他,卻被弘光一推開。
然後,這位大明皇帝,象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一般,在丹墀處,緩緩蹲下身來,形同喪家之犬。
三人皆默,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聲,互相可聞。
終於,還是弘光皇帝緩緩開口:“難道,朕,就只能聽憑北面的清軍,與西邊的左良玉叛軍一齊來攻,再沒有任何辦法可想麼?”
這句話,弘光皇帝說得極慢,也極艱難。
馬士英與阮大鋮二人,從地上抬起頭來,二人目光復雜地對望一眼,卻又皆是囁嚅著不敢開口。
弘光猛地站了起來,衝著二人低吼道:“說話呀!要知道,朕最是信得過你二人,現在朝廷已到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你二人還有何話要藏著掖著,不肯對朕說麼?”
馬士英聞聲一顫,便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回道:“稟陛下,在下以為,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便是全面收縮兵力,放棄西邊與北邊之土地,令各地之兵馬,全力拱衛南京,方是唯一可行之策。”
“哦?全部放棄,這……”弘光瞳孔猛地一縮,喃喃自語的他,臉上的肌肉卻是猛地抽搐了一下。
“是啊,陛下,馬首輔說得對,這是現在唯一可想的辦法了。”阮大鋮亦在一旁急急插話:“現在西邊與北邊,我軍兵力與敵兵數量相比,可謂天差地別,根本不足以抵抗。只有把分散各地的兵馬,搶在被敵軍消滅之前,全部集中在南京一帶,打好南京守衛戰,方可有一線生機啊。”
阮大鋮頓了一下,又急急道:“想當年,土木堡大敗後,蒙古瓦刺部數十萬大軍圍攻京城,但我大明牢牢固守京城,不讓瓦刺得逞,才終於保住京師,保全根本,最終徐徐以圖收復。現在的局面,卻是比先前瓦刺圍攻京城之際,還是危險得多!若再浪費寶貴兵力分駐各處,豈不是白白送給敵軍吃掉,於國於家,並無半點益處麼?”
阮大鋮說完,馬士英亦立刻接過話來:“陛下,以在下估算,旨令發出各地之後,哪怕那最北面的劉澤清部已投降清軍,若能把剩餘各地的守衛兵馬,全部集結於南京,當可攏聚近十萬兵力,再於城中緊急徵集青壯,至少能有十五萬人可用於守衛留都。與此同時,再令鎮南侯鄭芝龍統領其部水師,攔斷長江水路,讓敵軍南下東進皆不順暢,以南京城關防之固,敵軍縱多,亦是無可奈歸,最終師老兵疲之餘,只得北撤西歸。這樣一來,留都可保,大明可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