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慈祥的臉龐愈發鮮活,郝龐看著老人牽著一個孩童,朝著自己走來。老人姓徐,雖然過了耳順之年,脊樑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佝僂,步履穩健得如同壯年郎一般。她身邊的孩童年紀不大,緊抿的唇和肅然的表情在面對這一群陌生人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改變,足以見得這孩子的性格沉穩,不卑不亢。
這兩個人的出現,讓郝龐驚慌失措的情緒徹底安定下來。上輩子,那麼艱難的條件下他們一家還能得以留存,很大程度上是託了徐奶奶的福。徐奶奶是退役的軍醫,軍銜不低,明明對於郝龐一家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卻因緣際會結識了當時還是初中生的郝琦嵐。
這麼多年,兩人雖然鮮少見面,彼此的友誼卻不曾淡去。這場風波之後,徐奶奶每年都會資助郝家一筆錢,正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份情誼在郝龐看來,哪怕是最偉大的詩人也無法描述一二。郝龐也曾好奇問過原因,郝媽卻只是神秘一笑,回以“緣分”二字。
也是,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釋清楚的,就拿他重生這事來說,連他自個兒還懵圈呢,真心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琦嵐欠你們多少錢,我還。”徐奶奶牽著小孩,她的身形並不高大,站在一群又高又壯的男人前面,氣勢明明應該弱一大截,卻因為老人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精氣神,愣是形成了一種對峙的局面。
帶頭大哥顯然不怎麼把這位老人放在眼裡,目露兇光:“趕緊滾,別打擾爺爺辦事,否則連你這一老一小一塊揍!”
也難怪帶頭大哥這麼說,徐奶奶一向低調,今天穿的是極其簡樸的暗色方格褂子,看著就像普普通通的老人家一樣。
徐奶奶眼神微眯,從口袋裡掏出一疊老人頭,用力拍在唯一一張還算完好的桌子上,呵斥道:“夠不夠?”
帶頭大哥瞬間變了臉色,亮閃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滿桌子錢,郝龐毫不懷疑自己在帶頭大哥眼睛裡看見了兩個大大的“”字元號。緊接著,帶頭大哥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把錢收攏到自己懷裡,食指沾了沾唾沫,樂滋滋地數起了錢。
郝龐也略帶驚訝地看向徐奶奶,難以想象那麼小的口袋裡竟然存放了幾十張百元大鈔。
“夠了夠了!”帶頭大哥嘴角咧地老大,露出八顆黃澄澄的牙齒。郝龐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些錢絕對不止三千!
可要從這群嗜錢如命的人手裡要回錢,那跟要了他們的命沒什麼區別,郝龐眉頭緊鎖,心裡頭的小算盤打得唰唰響,眼珠子不由得朝那群女人滑去。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大哥,你既然拿到了錢,幫我做點事兒應該沒問題吧?”郝龐雙手抱胸,目光森冷地看向那群女人。別跟他說憐香惜玉,欺負了他老媽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原本他還苦惱怎麼樣才能給郝媽出口氣,現在好了,機會來了。
黃靜怡搓了搓小臂,她感覺有點冷。
帶頭大哥多拿了錢,自然沒有歸還的道理。既然這個小子有求於他,他正好順水推舟,那部分多出來的錢也就有了名目。帶頭大哥表示,打手也是有職業操守的。
於是他矜持地點了點頭:“你說。”
“很簡單,”郝龐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純真,“揍她們!”
黃靜怡她們這才意識到不對,紛紛往後退了一步,每個人面上或多或少帶上了一絲恐慌,唯獨黃靜怡還算鎮靜,嘗試著和帶頭大哥搭上話:“你看,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孩子說的話做不得數……”
帶頭大哥哼笑:“沒人會跟錢過不去。”他把錢字咬的極重,在場的人幾乎立刻聽出帶頭大哥的意思。
“我們有錢!”黃靜怡身後的婦人率先遞上一沓子零錢,估摸著也有小五百,郝龐抬眼,是大舅姥爺那家的。外婆大哥一家近幾年靠著工廠沒少掙錢,連帶著這位腰包也鼓鼓囊囊的。郝龐想了想,如果他沒記錯,大家都稱呼她劉三妹?
黃靜怡臉色蒼白了一瞬,她不像三妹家那麼闊綽,一下子要拿個幾百塊錢,她是怎麼也捨不得的。
思及此,她連忙換上笑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帶頭大哥,盈盈的水光像是帶了鉤子一般惑人,她塗滿蔻丹的嘴唇上下開合,輕聲細語道:“大哥,您下的去手?”
郝龐嗤笑出聲,到底誰是破鞋,誰不知廉恥,一目瞭然。不過,這黃靜怡也太自以為是了吧,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以為自己有多大魅力?看她志得意滿的表情,就這麼篤定帶頭大哥能看上她?到底是誰給她的自信!郝龐捏了捏拳頭,冷聲催促:“還不動手?”
帶頭大哥二話沒說,一個箭步衝到黃靜怡面前,大黑拳頭砰地一聲印在黃靜怡引以為傲的臉上!這個動作彷彿是一個訊號,一場單方面的凌虐瞬間爆發,而作為始作俑者的郝龐,更是半分憐惜之情都沒有,抱著胸內心暗爽。
黃靜怡結結實實捱了一頓揍,疼得嗷嗷直叫,梨花帶雨顫聲控訴:“郝琦嵐,我跟你沒完!”她還想放點狠話,卻瞥見帶頭大哥在那擺弄手腕,頓時噤聲。郝龐冷冷看了她一眼,黃靜怡左臉上一塊淤青尤為明顯,不過帶頭大哥除了開始那一拳打在臉上,後面都是往暗處下手,就算黃靜怡想要做點什麼也沒有證據,更何況這個年代的人,很少有用法律保護自己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