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命目光微垂,默然不語,他自然是個老江湖了,心間哪裡還不明白。
這原是兩件事,但此刻卻已經被擰巴成一件事了。
若是收下這顆人頭作的見面禮,那麼便也代表著收留裴飛明等三人;而若是不收...邢之南無故被尺木山執事所傷,他們龍首峰又豈能視之不見。
他心間思量著得失,那裴飛明眼中滿是求生的慾望,目光始終落在靜靜立在一旁的楚升身上,突然又放聲叫道:“楚掌門!還望搭救!我等三人今生必不忘掌門恩情,甘為僕役牛馬!”
弟子與僕役,自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前者為人,後者為牛為馬,各種區別無需多言。
反倒是此人目有所見,口有所言,眾人都順著他視線望去,目光紛紛落在了楚升身上。這等於是將楚升逼在了風口浪尖,若是不留下三人,則有損他君子劍的名聲。
葉知命見到此處,不禁眉頭蹙著,心中升起不喜,這人是在行逼宮之舉。
他年歲已高,老謀持重,總是有些要考慮後果。但對楚升而言,這事卻很是好做選擇,反正自家已經將尺木山得罪了,就如此那就往死裡得罪算了,反正就算不這樣,以吳謹侗那狹小的心眼也不會放過自家峰門,那麼就一條路走到黑算了。雖然被這人逼宮,楚升心裡也不太高興,只要將這事想做是挖他尺木山牆角,那便心裡舒坦多了。
因此,楚升並沒有過多猶豫,便邁步上前道:“此事休提...”
裴飛明面露絕望之色,剛想要再度懇求,卻聽到楚升道:“尺木山棄爾等於不顧,但我龍首峰不會,若你們願意,留下來便是,為奴之事休要再提。”
這番話說的端的是堂皇大氣,在場眾人無一不欽佩萬分,畢竟那是尺木山,三山之中最為勢大的一家,平白誰敢招惹。然而楚升的回答就是這麼不假思索,此刻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那讚譽之聲剛要起,裴飛明也從絕路逢生剛要叩首感謝時,卻有一洪鐘似的聲音赫然響起,緊跟著那院門轟然碎裂,一行人威勢十足的闖將進來。
“叛門之徒,誰敢護佑!可是不曾聞我尺木山之怒!?”
這來人卻真是個老熟人,看那馬臉拉長,不是那尺木山執事堂長老汪可容又是誰人,其身側還有一人,面色冷肅,板著老臉,楚升倒是不知是何人,想來又是有數的幾位大長老個中其一。
汪可容狼顧虎視,鋒芒畢露,目光率先落在葉知命身上,當下曬笑道:“姓葉的,叛門而出,居於龍首峰,你還有臉見我?”
葉知命淡淡一笑,完全不接他的挑釁。
汪可容那目光便又落在三位尺木山弟子身上,當下面色厲色一閃,冷聲道:“老不死的,你當真是心有歹意,我尺木山掌門待你何其之厚,不成想你叛門而出。曾身為傳功長老,便又連帶暗通有十數人門中弟子想叛入龍首峰,幸而被我發現,才攔下這些人等,僅有這三人逃脫。”
“當下,我便要將這三人帶回山中,受門內承接,懸其屍於門庭!便是看還有誰敢聽你召喚,行這叛門之事!”
這老傢伙當真是混淆黑白的一把好手,短短几句話,便愣是將尺木山洗的白白的,反倒是將鍋叩在葉知命頭上,看起來反倒是他們尺木山身為受害者似的。葉知命倒是不在意其人言語的挑釁,但他一生清名,如何能受這等侮辱,登時氣的嘴唇顫抖,眉頭倒豎。
汪可容這老傢伙不要臉面,親自出手來攪渾黑白,但楚升可不願讓葉知命也下場跟他辯駁。方才三兩句話間,楚升便已看出這老傢伙精通話術,便是黑的也能被他說成白的,葉知命定然是說不過他,鐵定還會被他將髒水潑的死死的。
因而,楚升便攔在葉知命之前開口道:“此事如何,眾目睽睽之下,便是是非對錯也人盡皆知,由不得你用三寸不爛之舌來混淆視聽。”
“貴山來勢洶洶,所為何事,便是說來吧。我身為此峰掌門,也就在這兒聽著,有什麼招也儘管使出來,他人會懼你尺木山,但我君子劍不會!”
汪可容打著大好的主意,卻被楚升擋下了,自然心頭憤怒,目光如刀似劍,狠狠刮過楚升臉皮,俄爾驟然拔劍道:“我便是為斬叛門之徒而來,你君子劍倒是好大口氣!”
“我倒要看看這三人,你如何護得住!”
他手中劍光極快,只如一道冷芒閃過,轉瞬已經朝著裴飛明等人刺去。
其勢甚疾,如雷霆轉瞬即至,眾人都是未曾反應過來,便是楚升也稍微滯了一滯,待想要出手阻攔時,已經是遲了一分,又兼得手上並未執劍,便又遲了一分,再有其距離汪可容劍斬之人更遠,也遲了第三分,全然是救之不及了。
但眼睜睜看那長劍如電,將洞穿裴飛明胸口,卻橫地裡有一道劍光斜擦進來,只聽得“鐺!”一聲清脆響動,便生生攔下了汪可容手中劍勢,反倒是一挑一轉,逼得那劍勢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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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可容面色鐵青,當下運起內力,長劍星芒微吐,再度破風疾去。
後者亦是不甘示弱,劍似飛鴻落腳,處處點挑在劍勢薄弱處,絲毫不差的將其攔住。汪可容劍勢再變,但後者長劍如影隨形,直斜側去點他手掌,於是後者如靈猿般驟然往後跳出,咬牙怒道:“你又是誰!?那姓楚的姘頭不成!?”
那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飄翼山柳姓女掌門,當下聽得此話,更是俏臉帶霜,蓮步輕移間長劍似星點,一劍分化數道殘影,處處點汪可容死穴。
後者頓時不敢大意,提著內力上前,劍身相格,冷芒對撞,十數個回合之後,卻終究是那柳掌門自身內力不繼,不似汪可容這老傢伙這般歲數,有三四十年內力,渾厚如斯,她雖然劍術精巧,依舊是有些不敵,漸漸有落敗之勢。
“嘿!老傢伙,我飄翼山掌門豈容你這老狗相欺!”邑老早就看不下去了,也是縱身加入戰鬥,擋下汪可容長劍,替換下柳掌門。
邑老雖然是名聲不顯,但實際是因為飄翼山從不招搖,門下弟子也少有露面,素來沒甚存在感。其實其人手上功夫不弱,便更是和葉知命也在伯仲之間。
再者,邑老與汪可容年歲相近,內力同樣雄厚,汪可容也難以用內力欺之。那過不得片刻,其人便逼得汪可容不得不跳出戰局,冷聲喝道:“你這廝又是誰!?”
“你看這劍上鮮血未乾,還不知曉嗎?”
汪可容老臉一抽,目光便落在葉知命腳下不遠處,那模糊的人頭首級上,羞憤罵道:“飄翼山便是敢如此行事!?欺我尺木山無人!?”
“就是欺你尺木山無人,拿我奈何?”邑老毫不在意這威脅,他們飄翼山布有迷谷林,有事往山上一鑽就可以了,誰都尋不上來,又哪裡會懼怕什麼,因此混不吝道,“自家做的那般齷齪事,便由不得有人見不慣,拔劍相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