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優頓自認在前往臨城路上找楊璽時,都沒這般狼狽。
納蘭優頓心底複雜,一邊被小兵領著進殿裡,一邊回頭看著沈祺,暗暗咂舌,這男人這等心機,往日不得將郡王欺負死。
短短幾日相處下來,納蘭優頓最喜歡的就是宋輕昭小郡王。
原因有二,一個是他坦誠直率,對自己都是平等姿態說話,另一個是,他確實覺得他好看。
跟沈祺的風光霽月,容貌驚豔不同,他是帶點兒軟乎的。
就像是...小時候自己養的一隻小伊犁鼠兔。
想著想著,到了大殿中,周圍小兵退下,納蘭優頓抬眼就是坐在太師椅上的父汗,許是也沒有睡好,他眼角烏青明顯。
身側就跟著兩位添茶倒水的小廝。
其中有一位,還有點眼熟。
他好像在沈祺身邊見過,依稀記得,郡王喚他小松鼠。
納蘭優頓盯著匈奴王身後的小廝看,一時忘記行禮,彷彿定住了。
卻不想這一幕讓匈奴王誤以為是納蘭優頓與自己半月沒見,不知如何相處。他何曾見過自己兒子對自己這般拘謹?
看來這回,是真的在外頭受盡苦楚了。
匈奴王眼底漾著一抹憐惜,朝他招手:“孩子,到父汗邊上來。”
納蘭優頓回神,遵循父令上前。
離得近了,匈奴王的心疼更是毫不掩飾,用袖口擦著自己兒子“汗水淋漓”的額頭,低沉的嗓音越來越啞:
“不要怪父汗,父汗前面不是要放棄你的,只是局勢所迫,沒有辦法...”
納蘭優頓一個字都沒有聽,餘光注意著小廝裝扮的肖松書,見他在旁倒著茶水,給他遞來小軟凳,他愣是不敢坐。
匈奴王以為小孩嚇壞了,稍稍帶動他坐自己跟前的軟凳上,語氣溫和:“這幾日父汗也是沒有睡好,夜夜噩夢,夢見你..”
他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難啟齒,又望著納蘭優頓說:“他們說你也做噩夢了?可是寢宮睡的不舒服?”
納蘭優頓想了想,說:“不知道,一睡著就夢見有人要追殺自己。”
這是沈祺前面讓納蘭優頓說的。
剛開始他還不知為何,現在見說完父汗沉默,他突然就明白了。
納蘭優頓試探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夢裡他們說,父汗不要我了。”
這下子,匈奴王頭都不敢抬了,只一個勁兒輕拍自己兒子的手,語氣似乎略有哽咽:“父汗打了一輩子戰,放棄了不少東西。”
“父汗欠你與你母親的,太多了。”
許是這幾日反複夢見以往的事情,匈奴王受情緒影響,不小心就提及埋心底一直不曾與人透露的秘密。
他說:“說起來,你自小就喜歡在臨城防護地玩,父汗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你母親也是臨城百姓,她是附近最美麗,心底最善良的女子...”
匈奴王講了很多,從納蘭優頓的母親是如何被他搶進匈奴城的,又如何錚錚烈骨,不甘受他屈辱自盡的,一一道出。
以往納蘭優頓聽到怎麼血腥的場面,又或者是什麼震驚的事情,都是一副懵懂模樣,甚至受匈奴王的殘暴做事風格影響,對人性無法共情。
可這一次,不知怎的,他眼角突然就淌下了眼花。
朦朧視線裡,好像見到了年幼時母親甩開自己,看著自己摔疼後,又跌跌撞撞的過來抱著自己痛哭的模樣。
納蘭優頓低頭,忍著異樣情緒。
彼時,匈奴王說完納蘭優頓的母親後,又長長嘆了一口氣,見納蘭優頓跟小時候一樣,似乎有些坐不住,聽困了耷拉著腦袋,便撫著他腦袋說:
“父汗欠你母親的,會一起補償給你的,你這幾日去拜拜你母親吧。”
“她啊,似乎知道我做錯了事,最近一直在夢裡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