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江荷的愛毋庸置疑,但作為一個傳統的農村婦女,她希望江荷以後找一個長相說得過去的“體制內”男友,無形之中扼殺了她其他選擇。
她想說,母親,你的女兒那樣努力從縣城考出去,不是為了以後嫁給誰,成為誰的妻子。
“江荷,總要說的。”
耳旁傳來時夏幽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
“我們已經成年且高考結束了,我算了我的分,不出意外,我可以上警察學院。”
“咱們走吧。”
時夏的一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無波的湖面,瞬間波濤泛濫。
江荷正細細咀嚼著她的一番話,還未給出答複,時夏這次卻蠻橫地鉗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客廳。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兩人,江梅被嚇了一跳,看向兩人眼神依舊溫柔,但不由地帶上疑惑之色。
江荷因緊張止不住地渾身發顫,嘴唇囁嚅,面對自己母親投來的探究眼神,終究沒敢開口。
她眼睜睜看著時夏攥著她的手心,面無表情地開口,在自己母親愈發黑沉的臉色下,她依舊不卑不亢對上了江梅猩紅的雙眼。
江荷感覺自己被抽走了全身的魂魄,手心發涼,冷得像一具死屍。
她聽到了身前的時夏粗重的吸氣聲,時夏一字一頓道。
“阿姨,我和江荷,早就在一起了。我們是互相喜歡的。”
江荷掐著掌心,萬分羞愧地低下頭。
她想要質問自己。
江荷啊江荷,算上這輩子,你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為什麼還只能躲在時夏的身後?為什麼只能躲在時夏的羽翼之下?
她站了出來,直視著母親心痛得似乎要滴血的眼睛,似乎卑微到塵埃裡。
“媽,我們都成年了。”
“胡鬧!”
江梅發出一聲厲喝,然後是一聲巨響,江荷偏頭,堪堪躲過四散著飛向各處的尖銳碎瓷片。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在兩人身上來回剜剮。
眼前的一切與前世重合,江荷渾身血液瞬間倒流,膝蓋一軟,幾乎要跪下去,被時夏穩穩扶住。
時夏將她往自己身後拽,想再次將她護在身後。
江荷沖她搖了搖頭,看著歇斯底裡哭喊的母親,她感到窒息。
“為什麼不允許?”
江荷字字泣血地質問母親,聲音顫抖。
“你們兩個都是女娃子,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
江荷瞬間提高了音量,她嘴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胸膛劇烈起伏,似是有什麼東西即將沖破束縛。
手臂在空中狠狠掄了一圈,玻璃杯被江荷重重砸到地板上,鋒利的碎片紮進了掌心,鮮血瞬間流出,沾在白色的碎瓷片上,疼痛蔓延,順著手心直沖頭頂。
“小荷……小荷……”
她看到了,母親眼中的驚慌之色,一雙粗糙的大手心疼地撫上她因為極度憤怒而漲紅的臉,江梅嘴唇顫抖,只摸到自己女兒臉上一片濡濕的淚痕。
江荷也疲憊地癱在沙發上,看著客廳裡手忙腳亂找東西替她消毒包紮的兩人——都是她的此生所愛之人。
江梅給她纏上紗布,眼圈紅紅的,但再無言語。
她們都需要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