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一膝蓋處磨破了,白色的刮痕,紅色的血點,剛好在骨頭凸起的部位。
“回去吧。”姜小海下意識說,“回去擦點碘伏什麼的。”
顧一一眼睛朝上翻著,不知道是看高大茂密的樹梢,高聳入雲,還是在翻白眼。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走不動,我扶著你。”姜小海比顧一一還心急。
“算了,晾一下。”顧一一身體朝後仰,兩手反過去,撐在地面上。
姜小海看那些零星的血點還在往外滲,血珠一點點變大,姜小海咬著後槽牙,眯著眼睛,“疼嗎?”
顧一一臉上帶著慍氣,“疼,想朝你胳膊咬一口。”
姜小海愣了一秒。
顧一一側過頭,盯著姜小海的臉,一把抓過姜小海的胳膊,隔著毛衣狠狠咬了一口。
姜小海忍著,牙齒咬得咯咯響。
顧一一鬆口,把姜小海袖子捲起來,看見小臂上兩排牙印,壓下深紅的牙痕。
“疼嗎?”顧一一問。
姜小海沒說話。
“鵝鵝鵝……”顧一一又飄著聲音,笑起來,天鵝頸晃了幾下。
姜小海低頭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牙印,在心裡“嘶”了一聲。
疼!
顧一一心情好像好些了,環顧著四周的樹木,問姜小海:“你去教堂找我做什麼?”
姜小海還沒從胳膊上的牙印裡回過神,看著顧一一,表情訥訥的。
“我聽說你留在樸水,剛好我在gap,之後要去留學,然後再回國,或者不回國,留在加拿大。”顧一一咧著嘴,心情看起來不錯。
姜小海一聽,更加知道自己和顧一一之間存在難以逾越的鴻溝,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出國了,姜小海一瞬的期待又被澆滅了,心裡涼透,腦子裡過著千百種分離後的結果,想象自己一輩子單身,在樸水這個地方終老,老了也坐在大橋上看河,指不定哪天想不開,或者患了三高沒吃藥,一頭紮進去,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姜小海不知道再問點什麼,突然想起學校的那副畫,問顧一一:“你參加學校的美術展了?”
顧一一驚訝地問:“哪個學校?”
姜小海:“樸水私立小學。”
顧一一搖著頭:“我沒參加。”
姜小海看著顧一一仰著頭,意氣風發的樣子又回來了,頭發在後背垂著,帶點毛毛卷。
姜小海有理由懷疑,顧一一在騙她。
顧一一喜歡撒謊,撒自己得白血病,撒自己要回鵲林讀中學,撒起謊來得心應手。
姜小海懶得問了。
又想起剛畢業時顧一一狡猾地在她報告單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誘導她打過去,結果接電話的是別人。
那個“別人”,怕是顧一一的什麼人。
顧一一揚起臉,像在吸收天地日月精華,閉上眼睛,呼吸著,突然睜開眼,記起了什麼,“哦,你說的那幅畫,是我之前教學校小朋友的時候,他們坐在天臺上寫生,剛好看見橋上坐了一個人,背對著教堂,每天都坐那裡,像上班一樣,也不知道在看什麼,一看就看到天黑了,剛好可以當寫生材料,我就讓小朋友畫下來了。”
姜小海聽著前邊的話,還有點莫名的感動,像冥冥之中的際緣,可後邊的話就不對味了,什麼叫“像上班一樣”,什麼叫“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姜小海帶著怨氣,反問顧一一:“那你坐教堂幹什麼?一坐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