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予安擺過頭,問陸爾蔓:“你怎麼什麼都吃?”
陸爾蔓眨了眨眼睛,雙手掰著椅背,像坐兒童椅一樣,坐在上邊晃呀晃,“你給姜小海吃,都不給我吃,我是你同桌,還是姜小海是你同桌?”
祝予安把那一板奶片甩到陸爾蔓懷裡,“吃,吃死你!”
祝予安當然是開玩笑,她知道陸爾蔓永遠不會生她氣,祝予安像希臘神話裡的女神,馴化自己座下的神獸,陸爾蔓是第一隻,姜小海是第二隻。
姜小海吃飯不規律,身體很快像皮球一樣沖起來,渾身長滿了虛胖的肉肉,體質也越來越差,容易生病感冒。
數學老師是個氣血旺盛的瘦杆中年人,天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叉著腰罵人。
“……假設每對新人結婚的禮服都是定製款,那麼xx年訂制婚禮服一千萬套,按照題目要求,請問最後結婚的人有多少?”數學老師擼起袖子,手執粉筆,抵在黑板上,回頭看臺下的學生。
一個男生回答:“七百萬。”
數學老師“嗯?”了一句,像唱戲腔一樣,瞪大了眼睛,“你算的不對吧?”
那個男生胡謅:“結婚禮服不一定穿一次,可以穿五六次。”
“為什麼?”數學老師以為那個男生在醞釀一個縝密的數學邏輯。
“因為還有二婚、三婚、四五婚……”男生厚臉皮道。
數學老師當即變了臉色,伸出食指,隔空指著那個男生的鼻尖,另一隻手捏著粉筆頭,積攢著功力,瞄準目標用力一擲,男生的額頭瞬間被擊中。
“有沒有良心,你以後結三四次婚試試!”數學老師破口大罵。
第二天,又遇到一道車牌號題,是排列組合那一章的。
數學老師從講臺上走下來,問班上的學生:“小明的車牌號有多少種可能?提示一下,水中的車牌號是映象的,你們可以把卷子轉一下,或者用更好的技巧還原原來的數字。”
一直說話不過腦子的男生又張腔了:“車牌在水裡為什麼是映象?”
數學老師本著慈悲為懷,給那個男生耐心解釋:“我剛買了車,上週才掛的牌,你們誰想搭我車回去,我可以載你們一程,你們仔細觀察車牌號,觀察車牌號在後視鏡裡、在水灘裡、在店面的玻璃門對映裡,車牌號的數字是朝哪個方向……”
底下一陣嗡嗡的討論聲。
數學老師買了新車很興奮,話不由自主地變多了:“還有一個技巧,按照生活常識,車牌號其實很少有數字4,因為諧音的寓意不好,所以你哪怕不會這道題,亂蒙瞎猜,在四個選項裡首先排除的一定是含數字4的選項。”
那個男生問:“老師,你車牌號是多少?”
數學老師大方地回道:“27870.”
那個男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突然來一句:“那諧音就是兒子去了,爸爸也去了,家裡人都死光光了……”
話音未落,數學老師一個板擦丟過去,砸中那個男生的鼻頭,破口大罵:“我給你臉了!滾出去!¥的貨色!”
數學老師把草泥馬的話擴充成無數不堪入耳的長句,噼裡啪啦像放鞭炮一樣扔進那個男生耳朵裡。
那個男生愣了一下,摸著鼻尖,眼眶裡暈出點點淚花。
可能真的砸疼了。
數學老師還是沒有放過男生的意思,拔腿就朝男生坐的方向跑,作勢要驅趕。
男生“噌”一下從座位上竄飛,麻溜地從後門跑出去,再沒了影兒。
數學老師的臉漲紅,被氣得暈頭轉向,扶著桌沿,胸口一起一伏,就近低頭看了眼旁邊的學生放在桌上的課本,聲音顫到嘶啞:“講哪兒了?”
姜小海坐在位子上,面色發僵,她也是第一次觀摩這樣的大戲,覺得空氣中的灰塵粒都定格了,沒有一粒亂飄的。
祝予安和同桌陸爾蔓對視了一眼,嘴角快扯到耳根去了,同時轉頭看了姜小海一眼,三個人心照不宣。
那個男生真是找死。
這節課後,數學老師在班上講課的心情就沒好過,每天都像腎虛,叉著腰,沙啞嗓子,無精打采地拖慢腔調,到點就下課,從不拖堂,即使那一節沒講完,也不拖堂。
姜小海似乎比別人敏感一點點,在這樣的氛圍中很難明哲保身,好景不長,她的數學測驗一團漿糊,以25分的成績躍然紙上。
這是一個未解之謎,也是姜小海考得最差的一次,她只記得數學考試很趕,自己拼盡全力寫完所有題,額頭冒著汗,頂上的電扇壞了,姜小海覺得自己待在大蒸籠裡,喘不上氣。
25分,真是個糟糕的分數,姜小海從來沒考過這麼差勁的分數,連小學都沒這麼差勁過。
壞事都擠一樁,這次測試後,學校要召開一次家長會,這對於姜小海而言,無異於是個噩耗。
姜小海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突發奇想地跑到班主任辦公室,叩開門,對坐在電腦前看劇的班主任撒謊:“我媽媽有心髒病,這次的考試成績可不可以不告訴她,我保證下一次一定考好!”
班主任像看一個奇怪的物種,比如看見一隻直立行走的羊駝,正沖他講話,班主任的眼睛犀利嚴肅,嘴巴驚訝地張開,“你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