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磚牆下擺著一排鐵樹,“慕澹”站在那裡,回過頭,看起來氣喘籲籲的。
自從爸爸掌管了姜小海的學業輔導,姜小海每個晚上都別想早睡。
“這算出來雞的數量和兔的數量不對,這麼簡單的題,你都能做錯?”
爸爸攥著紅筆筆杆,很標準的那種捏法,拇指和食指指腹捏著筆尖。
姜小海手捧《意林》,還沉浸在某個故事章節沒走出來。
她會趁爸爸閱作業的時候看一些閑書,比如《青年文摘》上的笑話,配貼圖,看起來十分形象。
爸爸讓開座位,示意姜小海過來糾錯。
姜小海慢吞吞放下雜志,倒扣著,以防還沒看完的那一頁找不到了。
相比折書角或放書簽,姜小海更喜歡把書倒扣起來。
糾完錯,姜小海還有一張語文試卷要寫。
爸爸不管了,因為閱作業的任務結束了,爸爸要去睡覺了。
姜小海把試卷舉起來,映在臺燈下,看背面的字。
正面背面真是一筆沒動。
“蒼天吶大地吶!誰來救救我……”
姜小海撫住額頭,自己消化了一陣情緒,攤開試卷,開始狂草時刻。
寫到最後一道閱讀題的時候,姜小海上下眼皮打架打得厲害,筆下的字跡也是群魔亂舞,專門瞅裝訂線以外的地方蹦躂。
姜小海感覺背後被誰輕輕拍了一下。
“還沒寫完?”姐姐方姝文走過來,從姜小海胳膊底下抽出試卷,正反面各瞧了一眼,“喲,這字,你自己認得嗎?”
姜小海瞌睡到極點,意識已經渙散了,她聽姐姐說話,也像隔著一層薄膜。
“唉喲,娃可憐得喲,趕緊醒來,繼續,早知道作業做不完,下午幹嘛去了?電視好看嗎?跟那幫小夥伴玩的開心嗎?”姐姐一股腦兒地借機打壓,就像在姜小海四、五歲的時候,她把姜小海壓在身下,把姜小海的手腕反擰,讓愛打攪別人學習的姜小海好好感受一下被教訓的滋味。
姐姐和姜小海相差七歲,以姜小海的力氣和智力,根本打不過姐姐。
現在又聽完這番話,還叫什麼姐姐,叫賤賤好了。
姜小海像醉了一樣,晃著腦袋,“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在上學嗎?”
姐姐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桌子側邊,“我感冒了,頭暈,不舒服,今下午晚自習請假,回來看看你們。”
姜小海許久沒見姐姐,再次聽見姐姐的聲音,更像是坐在甕裡,或是遊在夢裡,似真似幻……
“唉,可憐,真可憐……”姐姐說著,把筆放回姜小海手裡,壓住姜小海的手指,“好好寫,寫完就能睡了,當日事,當日畢,不然我給外公打電話,讓他過來盯著你寫?”
姜小海握住筆杆,又寫了幾行,字跡越來越潦草。
“嘖!”
“唉——”
姐姐在一旁又是嘆氣,又是蹙眉,瞥了眼牆上的掛鐘,十二點一刻。
“做個作業,從前一晚做到後一晚,你是怎麼做到的?”姐姐看著姜小海頭越垂越低,筆尖在試捲上劃出一道黑色的線條,“咦!”姐姐實在受不了試卷被塗成這樣,從姜小海手裡抽出筆,坐在一旁,快刀斬亂麻地幫姜小海把試卷寫完了。
“下不為例!”姐姐走時扣住筆蓋,留下這句。
不知睡到什麼時間,姜小海被媽媽抱到床上,蓋上被子。
姜小海已經渾然不知了。
第二天,姜小海一睜眼,看見媽媽在鍋裡揉麵團,十五升的大鍋,媽媽把麵粉裝滿了揉。
爸爸在一旁剝蔥,嘮叨了幾句:“揉那麼大的面團,絕對是浪費。”
媽媽把鍋底往灶上一壓,發出重重的響聲。
“嗯?”媽媽抬起疲倦的眼皮,檢查鍋底有沒有被壓壞,然後吸了一下鼻子,換個姿勢繼續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