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似乎無法理解,他看著他養大的孩子,輕輕重複一句。
“所以森先生要是告訴他,因為你是特別的人,因為你擁有力量,所以你就要用這股力量去做什麼只有你做得到的事情,”太宰治盯著他,“估計他只會嗤之以鼻,完全聽不下去。”
“就算告訴了周防君,有一個他現在完全接觸不到層面的敵人想要殺他,不久之後或許他就會死去,”森鷗外無視了下屬的視線,只覺得苦惱,“周防君也只會搖頭拒絕呢。”
太宰治抱著胳膊,語氣很淡,“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
他一共只和周防尊見過兩面,一面是現在,一面是在那間名為hora的酒吧裡,他坐在吧臺上,喝著酒吧老闆硬要給他的果汁,看見那個穿高中制服的紅發少年靠在酒吧的沙發上打瞌睡。
周防尊和所有人不一樣,正是因為不一樣,才會有人覺得他很特別。
太宰治認為他的心和十束一樣,什麼都沒有,但又不是完全什麼都沒有。
他的內心不是平靜又空無一物的湖面,而是被焚燒過,被毀滅又重新出現的廢墟。
他渴望著從充滿條條框框的世界中脫離出來,但是無論去到哪裡,都找不到他想要的理想鄉。
即使自己建立起一個自己心中所想的完全自由的國度,在那個國度建立起來的一瞬間,那完全的自由又會在瞬間被條條框框的規矩所覆蓋。
周防尊可能也在為此迷茫。
周防尊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個遊走在人群的邊緣,沒辦法融入社會的人。和在哪都能輕松簡單生活的十束不同,他無法成為對這個社會有用的環節,自己也沒有想過要加入這個社會。
這種特質放在高中生時還不是很明顯,有十束,有酒吧的老闆草薙,還有關心周防尊的班主任和同學,當時的他看起來頂多是一個讓人不太容易接近的,奇怪的學生。
而從脫下那身校服,正式進入社會開始,周防尊身上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他不再是一名學生,而是生活的這個世界,必須承擔相應責任和義務的社會人。
更換了身份,周防尊沒有做出任何改變的意思,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甚至比以前更加不適應這個社會。
這個世界不存在純粹的、真正不受到拘束的人,也沒有所謂的真正的『自由』,任何條款都是建立在相對的前提下。
國家是以框架為基礎搭建起來的,這個世界不可能有不受到管束的,真正自由的地方。
周防尊想要尋找的『自由』,註定不存在。
太宰治自身或許能夠理解他,因為一直生活在框架之中,所以太宰治比誰都更瞭解,也更清楚理想鄉不會存在。
周防尊一直不願意妥協,他不願意像眾人那樣生活著,他不想生活在別人固定的框架中,也無法像十束一樣愛上這個世界。抱有這樣想法的他,遲早會被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所拋棄。
那麼,追尋不到理想鄉的周防尊,遲早有一天會給自身帶來毀滅。
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早就死了才對。
森鷗外認為周防尊和那個想找他尋仇的,強大的火焰系能力異能者是同一類人。
他們有著同類的氣息,同樣不想屈服於這個世界的規則。周防尊沒有得到力量,不知道未來將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那個人得到了力量,所以那個人狂妄地想用得到的力量去改變,創造,建立一個他心目中的理想鄉。
——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太宰治和他的上司持有不同的意見,他認為周防尊和那個人從本質上看來並不相同。
那個人雖然和周防尊非常相似,但他的心中始終有信仰,有想去追求,想要得到的東西。
可週防尊沒有,他不僅沒有,或許還覺得這些都很無聊。
森鷗外考慮了一下,不由得感嘆,“但即使如此,周防君還是活到了現在,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有人抓住了他。”太宰治說,似乎感覺很有意思,“即使到了被抓住的本人都覺得厭煩的時候,依舊任性地,不聽勸告地,緊緊地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