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平靜持續了幾年,平淡無波的幾年過去以後,兩邊都相安無事地共存著。
齊木楠雄知道十束多多良是一個沒有太多欲望的人,他可能根本沒有想過反抗這個層面的事。
自己的養父這麼希望著,養父的想法傳遞到他這邊時,他就只是笑眯眯說自己是個笨蛋,然後按照笨蛋的生活方式,在養父給予的有限的範圍裡滿足地生活。
十束多多良只需要這些就能滿足了。畢竟沒有錢的時候,他去河堤挑可以吃的野草,挑到特別好吃的野草也能很滿足。
而作為養父的孩子,在組織裡身居高位時,俯視著面前的人,十束多多良手裡握著的不再是粘著土的草梗,但他可能覺得那些東西和當初覺得好吃的野草差不多。
就連普通名門望族的家庭都會為了爭奪財産鬧得不可開交,子女和子女之間的矛盾,子女和父母之間的矛盾,只要有大家都想要的,值得好好分配的東西,那麼一定會引起表面平靜下的暗潮洶湧。
孩子和孩子間的爭奪還好說,可是大部分時候,這種爭奪一定會把父母一併卷進來,東西一共就那麼多,孩子能拿在手裡的,大部分都是從父母手中“繼承”。
名正言順的“繼承”還好說,但這種承接中總會出現意外,要是父母沒到必須要放手的時候,父母握在手裡的東西,難道孩子就一直不“繼承”了嗎?
當孩子的有這種憂心,當父母的自然也會有。
不管要不要把手裡的東西分出去,總得是到了時候才分的,有些孩子不想等到那個時候,又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一樣東西只能有一個主人,東西的前主人還在,就算你是早早定下的下一任主人,也會提心吊膽害怕出現意外。
越是因為這樣不上不下憂心,就越是容易想要塵埃落定。
不管什麼時候,提早成為某一樣東西的現任主人,越過那樣東西的前主人,代表這種“塵埃落定”的方法只有一個。
而這種值得被爭奪的東西,從千年以前就是『財』和『權』的代名詞。
能佔一種就已經足夠了,兩種都有當然更好。
普通的上流名門尚且有這種煩惱,十束多多良所在的那個家庭更加複雜。
那個家庭倒稱不上什麼上流名門,也沒有一堆互相仇視的子女,但加上十束多多良和他麻煩的青梅竹馬,已經比別人一整個家族更難管理了。
他的養父手裡握著巨大的權力,如果把組織形容成金字塔,他的養父踩在無數人的背上,站在金字塔的頂層。
作為金字塔頂層所能看到的,和作為砌起金字塔的地磚所能看到的不同,他的養父比起顧及到某些單獨的個體,更多時候在關注著整體的局勢。
如果把這個世界的運作比喻成一臺巨大的機器,世界上生活的人們是組成這臺機器的零件,他的養父就是保證這臺機器能夠正常執行的人。其他的東西在他眼裡都是零件,有用的時候安裝在合適的位置上,找到更好的替代品就更換,報廢了扔進垃圾堆,只是這樣而已。
要是有選擇的機會,大家肯定都更願意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做保證這臺機器正常運轉的人,而不是一顆隨時可以被替代的零件。
站在金字塔頂層的人這麼想,當著墊腳石的人也這麼想,因為『權』對人類的吸引是不可估量的。
齊木楠雄眼中,十束多多良的養父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他教導著自己的孩子變得更優秀,又想要在某個方面制約他,避免他變得太過優秀。
精心飼養的金絲雀當然是呆在籠子裡才最為美麗,萬一撲騰著翅膀飛出了籠子,豈不是白費了飼養者的心血。
十束多多良的養父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缺陷。
古代的君主害怕繼承者太過優秀,尚且會斬斷他身邊的羽翼,現代從政的家庭要是冒出一個頗有才能的孩子,父親也會害怕兒子的光芒蓋過自己。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就像可供分享的東西只有這麼多,這個世界綻放的光芒也是有限的。
十束多多良在某些方面是無疑的優秀,他並不是一個平庸的人,如果他真的像表面那樣柔弱而平凡,就不可能在afia裡混得如魚得水。
而正是因為他擁有才能,他的養父才會選中他。這份才能就像被蒙了灰塵的珍珠,他的養父看著和路邊石子沒什麼兩樣的珍珠,卻並不認為是隨處可見的小石子,還把蒙著灰塵的珍珠買了回去。
除去了表面上的灰塵,珍珠變得更像是珍珠了,買珍珠的人又怕這顆珍珠最終會滾落到別人手中。
猜忌和懷疑是人與生俱來的天賦,比起信任,前面這兩樣給出去要容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