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風力阻止,怪物終於能夠緩慢地爬向李朔,抬頭望著他許久,終是做了什麼決定一樣,‘噗呲’一聲將後背的鐮刀刺進了自己腹部攪了攪,綠色粘液隨著它的動作不停地往外冒,味道刺鼻難聞。
“它這是要做什麼?”
方庭予眯著眼睛,不解的望著那怪物,他雖有超群的視力卻沒辦法穿透血肉去看看裡面藏著什麼。
許之恆眸子同樣微微眯起,謹慎觀察,“它好像,在掏什麼東西。”
見周圍監察署、何軍學會的人全部舉著槍走了過來,許之恆擺手示意他們先不要動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瞅著怪物不再發起進攻,都站在一邊等待著許之恆的下一步指令。
怪物將鐮刀從腹部抽出來,鐮刀邊緣的倒刺全部收攏。
在一團綠色的粘液中心躺著的,赫然是一團綠色的肉。
等方庭予再仔細一看時,金藍異瞳突然瞪大,右手發抖的指著那團粘液中心,語氣滿是詫異和驚恐:“那,那不是一個孩子嗎?怪物肚子裡,肚子裡的是一個嬰兒?”
許之恆瞳孔也縮了一下,喉頭哽了下,“沒想到,它居然有了李朔的孩子,短短一個月孩子就成型了?”
李朔在聽到嬰兒啼哭聲時臉色慘白,也不再念叨,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像個失去操控的斷線木偶,眼睛也不知道長時間瞪大酸澀難受,還是因為心痛,豆大的淚水止不住的從裡面掉落……
“這,怎麼可能……”方庭予呼吸一滯,他怎麼也沒想到方才還被自己討厭,嗤之以鼻的怪物竟然能孕育出一個人類的生命,他忽然很想給自己一巴掌,“它,它到底是怪物,還是人類?”
不僅李朔覺得不可能,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匪夷所思,一個被藥物改變的實驗體竟然能有人類的孩子。
怪物舉了半天,李朔還是站在那兒沒有絲毫動作,它還以為李朔不喜歡這個孩子,只能用胸前已經被撕爛的嘴巴,笨拙的學著人類的樣子用滿是傷口的腹部發聲:
“我吃了很多,要贖罪的,這個,禮物,替我,陪著你,你,不要難過,不要,討厭我……”
一字一頓,直到最後一個尾音落下,怪物也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到死它的眼睛都沒有從李朔身上挪開過,像是在奢望著李朔能再跟它說一句話,給它一個充滿愛與呵護的擁抱……
失去鐮刀的託舉,那嬰兒瞬間從高空跌落,風籠早就被許之恆給撤了,但李朔只是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從高空掉落,沒有任何動作。
“李朔,你他媽混賬,還愣著做什麼?”
方庭予猛然打了個寒顫,剛要沖過去將孩子接住,身邊的許之恆比他還快。
在孩子墜落前,許之恆已經將那孩子抱在懷裡,將外套脫下來給孩子披上。
倏爾,他抬頭冷漠的盯著李朔看了一會兒,把孩子藏到懷裡,沒再說什麼。
反倒是方庭予,情緒很不對勁。
許之恆走到方庭予面前,看著他臉上的淚水時身子一怔,“庭予,怎麼了這是?”
方庭予摸了下臉,驚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他望著許之恆懷裡的嬰兒,咬唇哽咽著,“許之恆,我剛剛,我剛剛還罵它是怪物,它肚子裡有孩子,我還打了它,差點,差點就把這個孩子給害死了。”
“這個怪物到死都沒有自己的名字,都沒能再得到李朔的一個眼神,我們是不是做錯了?”方庭予望著那攤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怪物,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挖了一塊,“它好像,也有一點可憐。”
“庭予,我也打了它,我們本來就是準備要將它捉拿歸案。”許之恆聲音中也夾雜著一絲顫意,“它是很可憐,但它也的確殺了很多人,或許從它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它的命運就註定是個悲劇。”
方庭予發顫的瞳孔裡閃過一絲錯愕,呆愣了片刻才看向許之恆懷裡的孩子,茫然無措的問了句:“那這個孩子該怎麼辦?他從一出生就背負著這麼多條人命,他該怎麼辦呀?”
許之恆鼻尖酸澀,他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壓下心底的起伏,用苦澀的口吻說道:“或許,會努力的活下來,替他的父母贖罪吧。”
——
“從出生開始就背負無數條人命,無數的罪孽,對一個剛來到這個世界孩子公平嗎?”
方庭予望著遠處還在轉悠的摩天輪,燈光很美,一閃一閃,像是無數彩色的星星在照亮這個漆黑而且充滿血腥的地方。
他始終沒有搞懂,為什麼一個怪物的肚子裡能孕育出人類的子嗣,為什麼它臨死前會說那些話,是已經有人類的感情嗎?
可怪物就是怪物,沒有辦法用言語來形容它的形狀,它沒有名字,也本該沒有感情。
好像,好像是看到了怪物臨死前掉落的眼淚,那是它最後的悲鳴,也是對李朔最後的眷戀,它的存在真的只剩下罪孽,必須要將它清理幹淨嗎?
一整夜,方庭予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現在望著李朔為柳子瑜創造出來的美麗城堡,看著那轉來轉去的摩天輪,他什麼都想不出來,他的思緒一片空白,腦子裡空空的。
許之恆端著早餐走進來,看到他還趴在視窗看著外面,心裡也不是滋味兒,“貓崽,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