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覃坐在床邊,俯視下來,望住他。玄關的一點光迢迢而來,剛好留一點碎光落在他眼睛裡,很亮,很沉,深不可測。
“是什麼身份?”顧潮西又繼續問他,“是哥哥,還是別的什麼?”
“顧潮西。”顧覃開了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被他聽出些糾結和痛苦的語氣來。
“祝彰也和我說,我不該來。你是成年人,可以料理自己的生活,沒有我們任何一個人,你都可以過得很好。是我忍不住。我想見你。”
顧覃這話遠沒有他的語氣那樣平靜。他的手搭在床沿,輕輕抓皺了一團床單,剛巧被顧潮西用肩膀感知到。
他的心髒也和那塊床單一樣,變得皺巴巴的,取代顧覃那隻手的,是他親口說的“想你。”
但又正是因為太明白顧覃並不具備說謊話的能力,所以這短短兩個字,盡管語氣還是平靜如常,卻依舊猝不及防。
“顧覃,我不想和你吵,但我們這樣不合適,真的。”顧潮西有點無力,“如果你是作為我親哥來的,我不需要。如果是其他的什麼...更不用再來了,你知道沒結果。”
話好像說到顧覃的痛處,他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顧潮西說到自己都有點心痛。先喜歡上的是自己,轉頭親口說不可能的也是自己。
他做過很多個夢,從夢裡醒來,反反複複地自問,顧覃是他的哥哥怎麼辦,難不成他的初戀還沒開花結果就要葬送,可他除了顧覃再沒有想開花的心思。
一度想要破罐破摔,就算是哥哥又怎麼樣,不生孩子不結婚,有沒有一樣的dna根本不影響任何吊事。
但是——
他按亮手機,照在顧覃臉上,又一次看到糾結痛苦的神情。
原來煎熬的不是他一個,他又覺得好受了點。
“你今晚睡客廳。明天我九點半起床,你早點走,醒了不想再見到你。”他被迫妥協,從地上起身,在衣櫃裡翻出一條薄被,丟到顧覃身上。
而後他盯住顧覃看幾秒,有些自嘲地笑道:“你那幾巴掌還挺會打的。如果以後有興趣玩這些...肯定是個非常受歡迎的搭檔。”
顧覃抱著他丟過去的那床薄被,向房門外走:“這兩年因為你有了解過一點,但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他沒停下來,話語混在腳步聲裡,顧潮西在原地一怔。
對這些沒有興趣,卻熱衷於把巴掌落在他的屁股上,還不止一次。
顧覃那句話裡明明留下了潛臺詞,像是在自我標榜,向他邀功炫耀,說,“我也可以”。
顧潮西不想承認,顧覃好像真的變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客廳果然已經空空如也。前一晚借出的薄被整齊疊在顧潮西床頭,客廳的茶幾上留了還冒著熱氣的早餐。
顧潮西沒什麼胃口,本不想吃。卻不知怎麼的,腦袋裡浮現出顧覃一大早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還是逼著自己吃了幾口。
吃完就有些後悔。
顧覃的手藝不錯,一口就可以上癮的程度。而品嘗到這個味道的機會或許就僅此一次,這樣的認知讓顧潮西十分不舒服。
他不再吃,剩下的也報複似的倒進了垃圾桶。
回到臥室,他發現那面照片牆被人動過。從照片的數量上看是沒有缺失的,但幾乎每一張的位置都不是原來的模樣。
像是被人一股腦地沖動拆下,再想複原的時候卻發現無能為力。
想到顧覃一反常態地站在這面牆前,暴躁沖動地拆掉牆上照片的模樣,顧潮西嘴角一勾,竟然笑出聲來。
那塊木頭難道也會有這樣鮮活的時刻?
但轉念想到顧覃的身份,又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