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到了學校,你的身份就是我哥。”顧潮西已經埋頭進被子裡,不再執著於去抓他的胳膊,也不像是在與他對話,只低聲喃喃著,“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呢,沒和你講過吧?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小就不喜歡我,每次見了面都好像我要從他那搶走什麼似的。”
顧潮西講這話的時候,輕飄飄地笑了一聲:“但是他多慮了。其實我恨不得根本不用見他。”
顧覃一怔,原來小時候顧衛東是帶過所謂的“兒子”們見面的。
沒有見過的,自然就是沒有資格。
但時至今日,也都無所謂了。
“他成績沒我好,在桐中讀高一。我覺得那些流言他一定都聽過的,但就是不往我爸那捅,估計憋著壞要拍到證據才罷休呢。”
說到這他嗤笑一聲:“開玩笑吧,我和男人親嘴的照片哪能讓他拍到。”
顧覃聽到這眉毛擰起來:“你在學校和人親過?”
“當然沒有,我打個比方。”顧潮西聽了好笑,“我真的看起來沒有那麼、那麼、那麼那麼蠢吧?”
聽顧覃不說話了,就換他繼續說:“你假冒我哥開動員會這事,如果被他看到,肯定也要告狀。這傻子,我都這麼給他留把柄了,他還不去揭發我,真當自己臥薪嘗膽呢,煩死了。”
“顧覃,顧覃,”最後兩聲,更像是入睡前的囈語了,他非常、非常輕聲地,讓聲音滲入到被子裡去,“這麼大一個‘家’,終於是最愛也唯一愛我的那個要先走了。她會不會變成蝴蝶...?”
“我留不住她了。”
“讓她走了算了,下輩子就做蝴蝶,願意去哪去哪,總之別再犯傻了。”
顧覃無聲走近,替他將被角在頸下壓緊,又至床尾將他踢到被子外的一隻腳,握住腳踝塞回去。
沒事,用不著傷心。那個弟弟一樣也不喜歡我,我們同病相憐,顧覃想。
顧潮西一覺睡到了次日午後,是被餓醒的。
蒙著頭發了一晚的汗,還是沒覺得有太多好轉。前一天無力得有些懸浮感的四肢,此時雖然像是落了地,卻徹底不能動了。
側個身都好似散架了一樣。
他偏頭,床頭放著水杯。伸手摸過去,還是溫熱的。
顧潮西抽抽鼻子吸氣,還是堵塞。但舔舔嘴唇,又驚奇發現口呼吸了一晚,居然沒有幹到起皮。
昨晚醒醒睡睡,依稀記得每次醒來,伸手到床頭櫃去找水,杯壁都是帶著溫度的,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給他更換一樣。
被子也是,從頭到腳一直好好蓋著,一次不慎被他蹬掉的情況都沒有。
就在顧潮西開始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混淆不清的時候,臥室門從外面開啟,顧覃端著碗粥走進來。
“你是一晚沒走?”顧潮西抓抓自己的頭發,“還是一大早又過來的?”
顧覃不正面答他的話:“上午店裡沒活,你吃完我就得走。”
為了葷素均衡,他在粥裡下了一些肉末,還配了碟小青菜。
一頓餐白的綠的,色彩是豐富了,唯獨不見一點油水。
顧潮西興致缺缺:“怎麼清淡得跟減脂餐似的...”
顧覃言簡意賅:“你在發燒。”
說完把手裡的東西往床頭一放,又翻出溫度計,把顧潮西的睡衣釦子解開兩顆,手伸進去給他夾上。
顧潮西一邊胳膊緊緊夾住溫度計,端住碗動彈不得,另一隻手機械握住勺子,自食其力喂自己喝粥。
喝了半碗,測溫時間到了。眼看著顧覃又要伸手過來,他忙著把碗往床頭矮櫃上一放:“我自己來!”
再讓顧覃的手伸到衣服裡一次,他保準要再燒回四十度去。
他稍微抬起一些胳膊,將溫度計迅速抽出來,又把敞開的兩顆釦子繫好。
也不太確定睡衣之下的光景因為一瞬間抬手的動作洩露了幾分,又有多少被顧覃看去。
轉念又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顧覃又不是那種人,他這樣的防備反而顯得多餘又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