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完心裡就有點後悔,他現在和顧覃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幾乎就是胸口貼著胸口。
顧覃也沒非要等他一個迴音,徑直抓起他的小臂端詳:“防水貼沒貼好,傷口邊緣有點泡發了。”
顧潮西是要他幫忙來的,沒想有太多接觸,尤其是像此時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最沒必要。
他嘗試抽了抽手臂,那人沒放他走。
顧潮西只好說:“不礙事的,很快就可以好。”
“等下。”顧覃起身,從牆角的工作桌面上抽兩張吸水紙,又折返到顧潮西身邊。
他沒再坐,反將顧潮西按坐在床上。
這下換顧潮西的視線和他的肩頭持平了。
顧覃用紙吸幹傷口處的潮氣,低聲問:“是剛剛叫人我沒聽到麼?”
顧潮西眼神落在他衛衣的帽繩上,搖了搖頭。
顧覃將紙揉皺,丟入垃圾桶,把藥膏抹到傷口上:“可以叫我和祝彰的。”
“哦,我沒想到這,”顧潮西意識到他在說什麼,聲音壓下去,“習慣了。”
“胳膊抬起來。”顧覃語氣又恢複成命令,對他說道。
顧潮西照做,動作有幾分僵硬,像執行命令的機械臂。
好在顧覃沒覺得什麼異常,左右手互動著從他的手臂上下繞過,將紗布一圈圈繞在上面。
他的頭靠近,兩片薄唇吸走顧潮西全部注意力。
忘了是誰說的,薄唇的人薄情。大概是班裡女生課間八卦無意中提到過吧,那一瞬顧潮西腦子裡只剩這一條無稽之談。
尤其是顧覃這張嘴,時常配合著面無表情的臉,微微抿起來,更多幾分不耐煩,沒人會想要無緣無故靠近。
“好了。”顧覃最後又打一個工整的結,問他,“緊麼?”
問完這句,顧覃自行後撤一步,又回到令顧潮西感到舒適自在的社交距離。
顧潮西這才從莫須有的思緒裡回神,搖了搖頭。
“你的胳膊,為什麼這麼做?”顧覃又坐回工作椅上,突然發問,“可以問麼?”
顧潮西左臂上有紗布繃著,不好發力,於是只用右臂單手撐在身後,反問回去:“你的紋身為什麼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顧覃有些意外:“祝彰告訴你的?”
顧潮西盯住他的眼神有些直,是直接,也是直白。而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祝彰雖然口無遮攔,但沒人問起,不會主動和外人講這些。
想到這,顧覃突地放鬆下來,輕聲道:“當然是因為不想被人看見。”
“我也一樣,”顧潮西看著他眼睛,重複一遍,“因為不想被人看見。”
不想被人看見什麼,總不可能單指這些縱橫交錯的傷,畢竟已經被他仔細端詳過都不知道多少回。
那不想被看見的是什麼,喜怒哀樂、笑淚傷痛,獨屬於未成年的敏感,不成熟的孤獨難過。
無人排解無人傾訴,所以選這樣一種方式發洩,就此和這些算不得健康的情緒割席。
“但我已經看見了。”
顧潮西抬頭,瞳孔在微弱的暖光下猛地一縮。
直至顧覃轉身出了門,他依舊沒能明白,這一句模稜兩可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天下午,在群裡大爺大媽們的不停施壓下,小區的供水終於恢複了正常。
住得近,小區車位緊張,顧覃很少開車回去。但接送顧潮西去醫院似乎已經成為了三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顧覃再拿著車鑰匙從後門出去的時候,沒人覺得不對。
老舊小區,機動車都是插空停放,沒有所屬,先到先得。祝彰經驗豐富卻行動不便,指揮著腿腳利落的顧潮西,在一輛上門拜年的外地車要走的時候迅速佔領了車位,才算順利把車停了。
顧潮西和兩人在五樓分別,樓梯還未爬完,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開門聲後,緊接著傳來祝彰的一聲大叫:“我靠!”
他沒顧上開自家門,又馬不停蹄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