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生笑著接過卷紙,一出門就發洩似地將其揉成一團。
他的心裡酸酸的,什麼時候林棲梧對自己的事也能這麼上心。
暮色四合,京中最負盛名的戲班子小梨春在柳府戲園子裡開唱了。
季明生懶散地坐在臺下,容色卻比臺上最當紅的美伶人還要豔上三分。
而季明生一側,則坐著“正直”的柳齊。
“這出戲如何,柳大人?”季明生靠著椅背,左腿屈起踩在椅子上。
明明是個二流子一樣坐姿,可季明生這樣坐,卻像是真名士自風流。
柳齊滿意地點點頭,目不轉睛,一顆心早已係在戲臺上的悲歡離合。
柳齊雖然對財帛之物不上心,卻獨獨愛聽戲,他早想聽京城最好的戲班小梨春唱戲,可惜總也買不上票。
季明生與這些從事下九流行當的人,關系都不錯,尤其是小梨春的班主。
請小梨春來柳府唱戲,這禮真真送到了柳齊心坎上了。
“柳大人,那份卷紙……”季明生試探開口
“舉手之勞罷了。”柳齊揮揮手,“小事小事。”
確認情敵無法中舉後,季明生這才開始安心看戲。
戲臺上咿咿呀呀,正演著一出玉簪記。
此時戲曲演到關鍵處,小道姑正故作嚴厲呵斥求愛郎君:“潘郎好生無禮!”
轉身離去後,卻又寫下情詩“一念靜中思動,遍身□□難禁”,讓丫鬟偷偷傳遞。
季明生心中冷嗤一聲,眼前小戲子嗔怒的樣子不及林棲梧的萬分之一,連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忽然季明生福至心靈,腦中又冒出了一個新想法,林棲梧瞪自己,是不是在和自己調情?
平日裡,林棲梧可從來沒瞪過別人。
怎麼偏偏瞪他?
季明生越想,越覺得林棲梧像這出戲中的小道姑,表面清冷禁慾,私底下會不會也春心萌動?
“是喜歡我的吧?”季明生喃喃自語道,“至少有一點?”
要不怎麼對自己這麼獨特?
“你說什麼?”柳齊還停留在看完戲後的餘韻中沒回過神來。
季明生沒回話,匆匆忙忙地走了。
他已經忍不住了。
這些天,他總在揣測林棲梧的心思,是喜歡自己的吧?
至少不排斥,要不怎麼會和他分食甜糕?
是和自己親近的吧?
季明生沒有喜歡過人,也不懂
看戲臺上的摺子戲,兩人也如同他和林棲梧一般先是相遇鐘情,再是試探糾纏。
現在該是第三步,私定終身。
戲中小道姑和書生交換了定情信物,他倒是有一個母親留下的玉墜,可以送給林棲梧。
只是林棲梧會收嗎?萬一他不喜歡自己呢?
兩只腳都已在禮部大院中的季明生難得踟躕了。
他站在禮部書房外,看著窗戶中透出的暖色燭光,不敢上前。
反倒是林棲梧閱完卷紙後,總感覺有一道陰濕黏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想窗外望去,正看走站在園中,在暗夜中,如同鬼魅一般,一動不動盯著他的季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