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的,真讓人火大。”
沉浸在過往和痛苦中的人猛地抬起頭,空蕩蕩的蝙蝠洞裡只有電腦機箱的蜂鳴和風扇的呼嘯。
瑪蒂爾達的頭一點一點的,小孩子在晚上吃飽喝足後又經歷那麼多成年人都要心神俱疲的事件,怎麼會不困?
洞裡沒有第三人的身影,剛才的輕浮男聲也彷彿只是他支離破碎的大腦帶來的又一個幻覺。
那聲音起伏不定,透露出某種不耐煩和壓抑的情感,他的記憶裡不存在任何這個人的資料,蝙蝠電腦的錄影也證實了這一點——剛才他突然從記憶中掙脫,洞裡一片寂靜。
現實和記憶的界限是如此模糊,以至於他分不清是從現實回到記憶,還是從記憶回到現實。
先不管他的精神狀態,總不能讓孩子睡在冰冷潮溼的蝙蝠洞,他抱起瑪蒂爾達,直到這一刻他才察覺,在過於寬大的不合體衣服下,女孩本身瘦弱得就像一根浮木。
他頓了頓,上樓簡單收拾出一間客房,給女孩蓋上被,轉身的時候他的左耳聽見某個蒼老且溫柔的英國口音有些無奈的疑問:“又一個,老爺?又一隻知更鳥?”
右耳則傳來一聲意義不明的冷笑。
回到蝙蝠電腦前,他沉默許久,將那些死亡名單一一看過後關閉,又下達新命令:“電腦,調出我最後一次離開蝙蝠洞前的錄影,以及當時查閱的所有資料。”
電腦立刻將螢幕分為左右兩半,左邊的錄影顯示著與當下其實相差不遠的光景,右邊則是一位超級罪犯,謎語人的資料。
愛德華·尼格瑪,高智商罪犯,喜歡以給出提示的謎語炫耀他高人一等的智商,總是身穿綠色的禮服,拄著手杖,戴一頂高簷禮帽。
他的死相併不能說好看,半身的骨頭都被打碎,頭身分離,遠遠看去像是倒著的問號。
可能的嫌疑人分別是:喪鐘17.92,企鵝人21.38,雙面人24.61,以及一系列其他不到10的可能性。
布魯斯·韋恩或者說蝙蝠俠,最後在調查的就是這件事,錄影中的人坐在電腦前片刻,用低沉如喉癌晚期的嗓音下達命令:“關機。”
那是三十六天前的事。
那是曾經可能是他的人最後調查的事。
記憶中的血色透出某種別樣的意味,似乎要再次拉他沉入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淵,他暫時還不想重複體驗那種無能為力和真實無比的幻境,那麼他就必須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尋找新的目標。
他並不疲憊,也感覺不到睡意,尋找記憶和身份對他而言不算辛苦,但是找回的東西卻讓他開始覺得:值得嗎?
而且他也並不缺乏日常生活的常識,過去一個多月,再簡單的案子都不會剩下什麼有用的線索,何況一個智商型超級罪犯的離奇死亡。
但是他又開始茫然:假如不尋找記憶,那麼,他該做什麼?
假裝自己就是布魯斯·韋恩,繼承十位數的家產,做一個全哥譚或者全國都要恭敬賠笑的花花公子?
或者假裝自己就是蝙蝠俠,一個穿著超越當前時代科技二十年裝備的恐懼傳播者,審判者?
甚至他還可以選擇當火柴馬龍,一個名氣不低,身手和運氣都不差的黑幫份子,如果願意,他完全可以帶著瑪蒂爾達上演一出不比另一個瑪蒂爾達差多少的黑幫大戲。
可那又如何?
他沒有認同感,沒有就是沒有,他能體會到那些記憶的沉重和痛苦,可那些都是別人的故事。
你可以為了一個好故事感動或者傷心,但你永遠不會把自己認知成故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