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裴真回到家,得知今日廚房做好的藥膳沒被取走,頓時心生不妙。
他快步走到裴玉的院子門口,往裡喊:“段昀!你出來!”
半晌沒見鬼影,於是他試探性地朝內伸腳,沒想到真踏進去了。
裴真愈發感到不妙,一路跑到臥房,見房門敞著,進去一看,人去樓空,連裴玉常穿的衣物都消失了!
“好你個段昀,又把昭華拐走了!”
他氣得涵養全無,在空屋裡破口大罵:“殺千刀的野鬼,佛骨怎麼沒燒化你!看我回頭把你屍骨挖了,牌位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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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個月的休養,裴玉脫離了生命危險,離京途中蘇醒過來。
這是數日以來,裴玉第一次清醒地睜開眼,段昀猝不及防,焦黑的枯骨在佛光下無所遁形,只得矇住他的雙眼。
追風拉著馬車在官道上疾馳,踏雪無聲,車內感受不到絲毫顛簸,萬籟俱寂中,裴玉深長的呼吸聲格外明顯。
段昀緊張地盯著裴玉,只見他雙唇動了動。
“你說什麼?”段昀竭力讓嗓音柔和平穩,“是不是口渴了?還是哪裡難受?”
然後他耳朵湊到裴玉唇邊,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一句低低的懇求:“……不要毀掉它,還給我。”
段昀的心墜了下去。
他貼近裴玉的半邊臉是眼窩空洞的焦骨,另外半邊臉勉強完整,眼珠幽沉。
“那枚符已經化為灰燼,你別再惦記它了。”
他狠著心,強硬道:“裴玉,我跟你說清楚。我不想入輪回,就樂意做只厲鬼,呼風喚雨,逍遙自在,過得比生老病死的凡人更痛快。”
裴玉怔鬆了片刻,彷彿才徹底聽懂他的話。
“逍遙自在,痛快。”他輕聲重複,抬手觸碰捂著眼睛的枯骨,“為何不敢讓我看你一眼?”
段昀:“……”
“為何不敢讓我看你?”裴玉又問一遍。
“我不是不敢。”段昀另一隻手拿過綢緞發帶,往裴玉眼前一遮,在後腦打好結,“而是你昏睡多日,眼睛尚未恢複,容易被亮光刺傷。”
說完他往後退避,以免裴玉摸到他殘缺的半邊臉。
但裴玉沒有再主動摸他,在軟榻上翻身朝裡,沉默地背對著他。
“裴玉?”段昀碰了碰裴玉後背,“生氣了?”
裴玉一聲不吭。
“別生悶氣,你若是心裡不痛快,可以打我罵我。”
裴玉不理他。
“你罵我吧,混賬莽夫蠢貨,隨你罵。”段昀說著話,將軟榻拖到車廂中間,他繞到裴玉正面,跪坐在榻前。
裴玉依然默不作聲。
段昀見他面色冷凝,心裡有點發慌,便握住他手腕,牽著他打自己剛剛長好的臉頰:“你打我幾巴掌,別生氣了。”
啪、啪。
裴玉用力抽回手,忍無可忍道:“夠了!我不想打你。”
段昀帶笑道:“你還是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