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牢記於心,用紅繩穿掛骨符,貼身戴在胸口。
森白的骨符碰觸面板,裴玉心髒猛地劇痛,跌在地上全身發抖。直到那股錐心之痛的沖勁化盡,變為連綿不斷的寒意,他才扶著崖壁爬起來。
他穿著純白衣袍,此刻面龐的血氣褪盡,整個人如冰雕雪塑一般,幾乎不像個活人。
青雲撇開視線不看他,面朝著翻湧的雲海,無聲籲了口氣。
“裴公子,貧道送你下山。”
“魔障破了嗎?”裴玉問,“段昀亡魂何時能回家?”
青雲道:“隨時可破。貧道教你一段招魂咒,待你將他屍骨安葬,念上九遍,他自會魂歸故裡。”
裴玉點頭:“多謝道長,大恩無以為報,我回京後會差人送些香火錢,聊表謝意。”
“大可不必。”青雲斷然回絕,“貧道所作所為,並非出自善心,於你更無恩情。”
他依舊沒看裴玉,眼底映著遠方一輪初升的朝陽,淡淡道:“貧道只為謀取自身功德罷了。”
“段昀有極兇惡相,貧道難以收服,倘若置之不理,假以時日必成大患。而你願意渡他入輪回,待他轉生之時,天降功德,當有貧道幾分。”
裴玉說:“世人行事皆有私心,無論道長本意如何,於我確實為恩。”
青雲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臉定定地看他,倏爾搖了搖頭。
“你有道心,可惜深陷情網,今日一別,應當無緣再會了。”他面露惋惜,“裴公子,今生苦短,多保重。”
·
九月十七晌午,裴玉回到了京城。
他將段昀的屍骨埋在段家祖墳裡,唸完招魂咒,又順道去了趟段府。
他踏進祠堂,在段昀牌位前點起香,眉眼浸在陰影中,側臉被飄散的青煙籠罩著,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許久,只聽他輕聲說了句:“早點回來吧。”
裴玉並未一直留在段府,夕陽落山前,他趕回裴家,稍作休息,提筆寫了封辭別信。
彼時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正是裴家擺飯的時辰。
他近來行蹤不定,裴真在飯廳看到他,沉著臉一句話也沒說,等飯後眾人離席的時候,把他叫住了。
“昭華,來書房,我有事與你說。”
兩人一進書房,裴真屏退左右,砰地關上門,張口即問:“這段日子你跑哪去了?”
裴玉按離京前的說辭,回道:“去江東散心。”
“江東?”裴真冷笑,“你中途改道嶺南,以為我不知道?”
裴玉抿唇不語。
“你又去嶺南做什麼?別跟我說散心養病,我不信。”
裴玉說:“尋仙問道,請了一枚平安符。”
“……”裴真按了按眉心,“罷了,我懶得訓你。”
旋即他直接說起正事:“昭華,你已過及冠之年,應當想想終身大事了。”
窗戶被悄悄支開了半寸,室內兩人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