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再次落到那些擦痕上,確認不再流血,且沒嚴重到需要立即處理,才轉移她注意力去逗她。
他故意嚴肅瞧著她的臉,抬手用指腹蹭了下:“我看看,怎麼像是流淚了。”
朱序嗤之以鼻:“我才不會輕易哭呢。”
賀硯舟一挑眉,意味深長地笑笑:“是麼?”
朱序聽出他語氣揶揄,忽然間想起,有次被他害得掩住臉泫然欲泣。
朱序感覺渾身不自在,連與他對峙的勇氣都沒有,只低頭裝作檢視傷口,用說給自己聽的聲音小聲嘀咕:“瞧瞧,又不正經起來了。”
賀硯舟並不無辜,所以沒做反駁,只無聲一笑。
天空湛藍,雲像棉絮般,彷彿伸手就可觸及。
賀硯舟放下她的裙擺;“學校旁邊有藥店,回去時買瓶藥水和棉簽。”他將用過的紙巾團作一團,攥進掌心:“高中時,也見你哭過一次。”
朱序完全沒印象:“我怎麼不記得。”
“沒長心唄。”
她默默白他一眼。
賀硯舟:“當年學校食堂的廚師做菜愛放花椒,學生們吃不慣。”
經他提醒,朱序好像有些印象:“無論什麼菜,都能挑出一小堆兒,大家說廚師家裡是賣調料的……很多同學都由家長來送飯。”
賀硯舟點頭。
朱序如同失憶者,不經意間,記憶的碎片慢慢拼湊起來。
她那時是別無選擇的,母親走後,朱震不願在她身上浪費時間,繼母沈君倒會說一籮筐的好聽話,但家裡米袋子放哪裡她都不清楚。
有天早上,朱震一反既往地告訴她不要去食堂打飯了,中午給她燉肉送過去。屠宰場新送來一批豬肉,朱震愛貪小便宜,買了打折的,肉質不算新鮮。
想是囤積嚴重,一時滯銷,家裡燉些來吃,幫助分擔。
朱序不以為意,便應下來。
中午時,朱震把滿滿一整盒紅燒肉送到班級裡,開啟蓋子,四四方方的肉塊上裹著厚重醬油,在大量香料的遮掩下,竟飄香四溢。
那時,同學們三五個湊在一起吃午飯,朱序拿起筷子,就見朱震將飯盒端起,轉向旁邊的男生:“同學,嘗嘗叔叔的手藝。”
起初那男同學還有些不好意思。
朱震直接夾了一塊到他飯盒裡,眼見著對方吃了,他臉上堆起笑:“味道怎麼樣?”
“好吃!叔叔,這肉太香了。”
“那就再吃一塊。”他將一塊肥瘦相間的夾給男同學,起身,往圍在一起的其他男生飯盒裡各分了一塊,邊道:“叔叔自己賣的豬肉,吃著放心,別人家的都燉不出這香味。如果還想吃,就告訴朱序,讓她給你們捎過來,或者去店裡光顧,回去叫你們媽媽燉給你們吃。”
有幾個善談的,當真問了具體地址,說會讓媽媽去買。
那一刻,朱序無地自容,像一盆炭火擺在面前,她被灼烤得皮開肉綻。
朱震卻一點沒顧及女兒,甚至拿了桌上的筆仔細寫下地址,然後又走去後面分。
賀硯舟正埋頭吃著飯,餘光中,一塊紅燒肉落在白白的米飯上。
他轉眸看一眼那肉,抬起頭來。
朱震一臉親切:“同學,嘗嘗。”
賀硯舟曾在寺廟裡見過這人一次,不知為何,對他沒有好印象。他懶得應付,什麼也沒說,低下頭繼續吃飯。
朱震毫不在意,轉向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