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百思不得其解:“我怎麼會記錯呢?你怎麼會知道呢?”
宋逢林:“星星出生的時候我們一起翻過這個箱子。”
陳韻現在真的懷疑有人偷走自己的記憶。
她企圖從腦海深處扯出點線頭,眉頭緊皺卻沒有半點作用,屏氣凝神一會放棄:“還是沒印象。”
宋逢林說不失落是假的。
那些他覺得美好的共同瞬間原來只有一個人記得,再度提起的時候在對方心裡連半點印記都不存留。
和過去的很多時候一樣,他努力說服自己:陳韻的世界和他不一樣,有非常多非常多佔據她心魂的人事物,那些本來就只是無關緊要的瑣碎日常,不記得實屬平常。
即便內心深處仍舊有些微的沮喪,他還是習以為常地壓下去並且找好理由:“你那時候剛出月子,身體還沒恢複好。”
陳韻:“但我記得你月子裡偷偷給我帶奶茶,雖然只讓我喝兩口就把我的吸管掐住了。”
前半句多少算個甜蜜回憶,後半句就有點秋後算賬的意思。
宋逢林小聲嘀咕:“怎麼這個就這麼清楚。”
陳韻給他一肘子:“因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過她實事求是:“我坐月子的時候你表現的還是都不錯的。”
宋逢林:“也沒做什麼,還是爸媽和你最辛苦。”
他要上班,再怎麼願意花時間也有限,比起24小時輪班帶娃和産房裡的聲嘶力竭,無非做了點微小的份內工作。
哪怕說的只是漂亮話,聽的人也會感動一下,更何況他是發自肺腑。
完人至此,陳韻卻只感到壓力,不合時宜想起句話:升米恩鬥米仇。
下一秒,她又照例在心頭罵自己不識好歹,戳一下男人的肩膀:“為了獎勵你是個好丈夫好女婿好爸爸,你現在有什麼心願嗎?”
心願?宋逢林此刻能想到的是:“那咱們一塊再看一次這些吧。”
不管大願望小願望,能減輕負罪感的就是好願望。
陳韻嘩啦啦地翻著資料,一邊說:“我小學就是班幹部,初中還拿過市三好學生,這個有點分量的,中考可以加五分,高中的時候……”
末了她嘆口氣:“真是應了那句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宋逢林:“誰說的,你現在也很好啊。”
陳韻:“也就你這麼想。”
別人宋逢林不敢肯定,但他手上有四票:“還有孩子和爸媽。”
他這句話,真真正正踩中個雷。
如果說陳韻從誰身上最感到對現狀的挫敗的話,那大概就是父母了。
從小到大,陳韻都自認從父母身上得到了所有愛。
但這種愛在結婚之後漸漸偏移,有時候甚至讓她覺得家裡多出個不存在的“兄弟”——成績比她好,收入比她高,甚至連封建社會裡最賴以維系家庭的香火,也得益於他的大方才能傳承下去。
那個沒能出現的二胎,需要她永遠表現得“比別人家的兒子好”的兒子在多年之後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以至於讓陳韻懷疑自己這麼多年是否真的被愛的事實。
她不敢去深思,卻又忍不住悲哀地想:連這都是假的,世上還能有什麼是真的。
思及此,她對自己的所有行為都有了底氣,看著宋逢林的眼神都帶著一股看騙子的憤憤,好像他已經要把她騙去挖心挖肝了。
宋逢林想不通氣氛為何急轉直下,小心翼翼問:“怎麼了?”
陳韻:“突然累了。”
宋逢林心底是有點不信的,畢竟這也太突然了,手上反應卻更快一步,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都這麼晚了,你趕緊睡,我去把衣服洗完。”
陳韻嗯一聲,把手上的東西又放回箱子裡。
這一刻她覺得,她靈魂的一部分也被埋葬在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