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穿過隧道,氣溫陡然降了好幾度,山勢也變得陡峭起來,一座座石山聳立在那裡,冷冷的俯視著眾生,如同世間的主宰。第一次來的人,看到這種景象後,多少都會有些心存敬畏。
天氣這麼涼爽,阿九的額頭還一直冒汗,木道人看到後也勸他不要緊張。這個老神棍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訊息,悄悄的把小木託付給小銳,然後抱著個旅行包就鑽進了何疇伍的座駕,何疇伍先是哄後嚇,用盡各種辦法,老神棍就是不下車,最後只好來硬的,讓阿祥把他拖出來,結果老神棍抱住前面的座椅破口大罵,功力之深厚,堪稱曠古奇才。沒辦法,只好讓他跟了過來。
每隔三十公里,就有一輛車匯入車隊,這是沿路警戒的人手。何疇伍對此不以為然,在進入雪區的主幹道上,腦袋被驢踢了才會選擇在這裡動手。不過何疇伍不但沒有批評,反而嘉獎了幾句,這就是馭下之道。木道人居然敢癟嘴,這個老神棍,管理過的最大的物件就是小木,有什麼資格質疑何疇伍的管理藝術。
早上出發,進入縣城的時候天都快黑了,車停在金華賓館門口,這是縣城最好的酒店。守傑過來拉開車門,何疇伍下車後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句辛苦。
“為老闆做事,是我的福分。六爺爺他們在三樓,等您到了就開飯。”
六爺爺是村裡輩分最大的長者,以前是村長,現在雖然搬到縣城,威信不降反增,當年就是他要求各家省出口糧救濟何疇伍,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何疇伍深吸一口氣,該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他讓守傑安頓好其他人,然後帶著阿九進了酒店,趁大家不留神,木道人也悄悄跟了進去。
進了三樓大廳,幾十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在辦酒席,何疇伍讓阿九守在門口,自己徑直朝裡面走去,略過一眾鄉親,來到最裡面正中央的主桌。
“幾年不見,六爺爺還是這麼康健,小伍給六爺爺磕頭了。”何疇伍說完朝主座的老人跪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來。”老人慌忙站起來去拉,主桌上的其他人也連忙站了起來。
何疇伍還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才起身,然後朝其他人鞠了一躬,嘴裡說道:“各位叔叔伯伯好。”
其他人都笑著搖手,嘴裡說著使不得使不得,然後熱情的把他拉到老人旁邊的位置坐下。
“六爺爺,我——”何疇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知道你要回來,我就把大家都叫到一起,讓你認認。剛下山的時候,全村才百十來號人,現在二十多年過去,多了一倍不止。”老人拍拍何疇伍放在膝蓋上的手,親熱的說道。
這時候有人給老人遞過來一支話筒,老人接過話筒,低聲對何疇伍說:“先說事,再吃飯,不然這酒你也喝不踏實。”說完後站了起來,看樣子身體還不錯。
“大家先不要說話,聽我講。”老人的聲音迴盪在大廳的上空。
果然老人的威信不是一般的高,片刻後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有小朋友想要吵鬧,也被大人迅速的捂住了嘴。
老人一隻手搭在何疇伍的肩膀上,一隻手拿著話筒,四周環顧一圈,緩緩說道:“小伍在外面受欺負,一個人扛著,也不跟我們講,現在別人找上門來,還刨了我們的祖墳,有沒有怨小伍的,站起來。”
下面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有個小青年顯得很氣憤,蹭的站了起來,旁邊一個年齡稍長的立刻起身,一個耳光扇過去,對大家說了句抱歉,就把小青年拖了出去。
還有幾個想要站起來的,見到這種場景,屁股抬到一半又坐了回去,老人冷冷的看著他們,等了一會才抬手往下壓,現場又迅速的安靜下來。
“小值,你的家事自己回去解決。”老人對主桌上的某一個人說道。
一個約莫六十來歲的人站了起來,先是衝老人答應了一聲,再抱歉的衝何疇伍笑笑,說自己教子無方,回去就把他打死云云。
何疇伍連忙說不必如此,是自己給大家惹了禍,沒等他說完,就被老人制止了,他的目光緩緩移動,似乎想看透每個人的想法,這種壓迫感讓很多人都不自覺的避開他的目光。
“不錯,大部分的人還沒失了良心,今天,我跟大家,特別是年輕人好好講一講。我們何家,往上數幾百年也是大族,明末躲避戰亂才遷居於此,土地貧瘠,交通不便,再加上四周各族虎視眈眈,幾百年下來,已敗落成現在這副光景。但家族就是家族,只要有一個何姓的男丁在,家族就沒有滅亡,家族就有希望。所以,我們全村人把小伍養大,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義務,任何人都不準對小伍提‘施恩’兩字,小伍發達了,扶持家族宗親,給大家買房置地,送何家子弟上學,這既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小伍也不準提‘報恩’兩字。”老人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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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人要欺負小伍,那就是欺負我們何家,刨了我們的祖墳,那就是我們的生死大敵,大家唯一要做的,就是掩埋好祖宗的屍骨,找出我們的仇人,將他挫骨揚灰。”說到最後,老人中氣十足。
大廳裡響起了‘挫骨揚灰’的口號,雜居久了,漢人的骨子裡也有了少數民族的血性,待大家發洩得差不多,老人對著話筒咳嗽一聲,大廳又迅速陷入了寂靜。
“拿上來。”老人吩咐道。
立刻有人拿了厚厚的一摞檔案袋過來,放在老人的面前,他重重的拍了拍,對何疇伍說:“這裡面,是大家的房產證和存摺,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你拿著,去對付我們的仇人。”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何疇伍身上,何疇伍聽到老人這麼說,搖著手慌忙站了起來,他含著眼淚看了老人一眼,又緩緩的轉向大家,那裡面,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現在,都因為他,坐在一起共商大計。
何疇伍的腰深深的彎了下去,久久保持著這個姿勢,老人這次沒有扶他,不管怎麼說,總得讓大家看到他的態度。
過了很久,從某個角落傳來了一個聲音:“何家的人,把腰直起來!”隨後,更多的人加入進去,老人看了過去,原來是何策家的大兒子,就暗暗記了下來。
何疇伍直起身,淚水在臉上肆虐,老人把話筒遞給他,他沒有去接,大聲吼了出來:“小伍沒用,讓家族遭此大禍,小伍在此立誓,如不能將仇人挫骨揚灰,小伍絕子絕孫,死後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人聽到後臉色大變,如此重誓,已抱著必死的決心。老人抓起他的手就想拍桌子,讓他說句呸呸呸,何疇伍使勁抽回手,衝著老人搖了搖頭。
“錢,我不缺,待會我把大家的東西親自送到你們的手上,人,我也不缺,這件事讓我自己來解決,你們看著就是了,等我了結了仇人,再來擺酒向大家賠罪。”何疇伍大聲吼道。
老人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倒滿酒,端起酒杯,眾人都學著老人端起了酒杯,老人說了句乾杯,所有人都一飲而盡。此杯酒後,所有人不得再提祖墳被刨的事,襄助何疇伍,全力報此大仇。
何疇伍招呼阿九進來,抱起檔案袋,將房產證、存摺一家一家的還了回去,每還一家,乾一杯酒,硬生生的挺到全部還完才癱倒在阿九懷裡,酒柱像噴泉一樣從嘴裡爆發。
木道人居然找了個空位坐下,還跟旁邊的人談笑風生,一邊看著一邊喝酒吃肉,最後見何疇伍倒下,才放下酒杯,喃喃自語:“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如果當初吳氏也能如此,何至於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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