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也是忘不掉這十多年的苦楚的,她常在夢中驚醒,醒來時一身的冷汗,將衣衫都浸透。
有時也會忍不住想將真相對著元玉婉和盤托出,畢竟每每元玉婉問起她這些年被誰所害,她都是扯了謊,只說是叫人騙了去白幹活。
過去是知道自己和女兒力量微薄,無論如何也比不過李氏的,不如不說。
如今女兒已經定了親準備出嫁,她想了想,到底還是將這事嚥下去了。
還未成婚,就已經麻煩人許多次,她知道的,人情用的越多,女兒在國公爺面前的面子就越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橫豎都過去了。
於是第二天,她依舊笑盈盈起來,看著元玉婉用了早飯,又叮囑她今日冷,出門時換一件厚些的披風來。
元玉婉應下,她今日是要去綢緞莊挑料子的,如今朝中的風俗,男女成婚,除過嫁娶的尋常禮物外,男子要送女子一對大雁,最好是自己打的,女子要送男子一身錦袍,最好是自己裁製刺繡的。
昨晚上就有小丫鬟送了戚肅言的身量尺寸來的。
雖說眼下選好的幾個成婚日子,最早的那個也要到三個月後了。
元玉婉算了算,她裁製衣裳尚可,可刺繡就實在不行了,若想要繡出來好看,依照她的水平,必定是要慢慢來,還要打出返工的時間空餘才行。
因此今天一早她便帶著福兒寶兒出了門,臨行前錢氏叮囑,可不能在戚肅言送她們的綢緞莊裡選料子,另去別家吧。
這身料子至關重要,花她們自己的錢才顯得合適。
元玉婉點點頭,她明白這個道理,於是挑了個遠些的綢緞莊。
那綢緞莊的掌櫃是個四十多的婦人,看著老練精明,見眼前的女子雖帶著帷帽遮掩形容,但是依舊能看出是個年輕小姑娘。
她於是笑吟吟問道,“姑娘是給誰做衣裳,可是郎君嗎”。
見女子有些害羞一樣低著頭,她便笑意更濃,只叫夥計擺出各樣布匹來,“姑娘可瞧瞧,都是年輕郎君愛穿的顏色呢”。
元玉婉手指停在一匹雲水青祥雲如意紋的緞子上,似乎每一次戚肅言在她面前,都是清淡雅緻的衣裳,很有些文人淡泊高遠的氣度。
剛想開口,卻又無端想起來那一日,她立在戚府的閣樓上,遠遠看見穿著一品官服的戚肅言,人群中,唯有那一點紅。
她猶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了那匹緋紅色雲鶴團紋緞來。
既然選好了料子,元玉婉便付了錢,剛一出門,就見著一個十五六的女孩子,旁邊帶著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嬉鬧著往這邊過來了。
元玉婉打眼瞧了瞧,倒也是熟人呢,她忙出聲叫住了那姑娘,“序春,是你麼”。
女孩停了腳步,元玉婉掀開帷帽,“是我啊”。
叫序春的女孩子連忙福了身道,“原來是婉姑娘,是我冒失了,一時沒認出來。對了,聽說姑娘與咱們五爺定了親,可是要恭喜姑娘了”。
序春是戚明月的貼身丫鬟,與元玉婉也是一向相熟。
元玉婉見她往綢緞莊走,只笑道,“莫不是來給你家姑娘選新鮮料子的,我剛剛瞧著有好些樣式很新穎的呢,想來她喜歡”。
序春嘻嘻笑道,“並不是呢,我家姑娘是來選給秦家小郎君做衣裳的料子”。
元玉婉瞭然,知道戚明月那邊也是好事將近了,她又跟序春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序春那邊買了料子回家,自然是與戚明月說了今日遇見元玉婉的事情。
戚明月正打絡子,聽了也道,“婉姑娘要做我的五嬸娘,我可瞧著三房那個老大不高興呢,畢竟她過去總愛跟柳輕元玉寧她們兩個一起排喧婉姑娘,如今可怎麼樣,有她不高興的呢”。
序春也說道,“可不,七姑娘巴巴要嫁給柳家三郎,結果柳三郎倒好,養了個勾欄裡的做外室,我聽說她在老太太那邊鬧了好幾次了,非要叫柳家把那外室趕走,偏偏柳三郎是情根深種,無論如何也不依從的”。
戚明月提起柳家,又冷笑一聲道,“說起柳三郎,他那妹妹不也不遑多讓,柳輕如今可喜歡往二房裡跑了,巴不得天天和五哥黏在一處呢,元玉寧可氣死了,虧她們兩個往日裡還姐姐長妹妹短的,也不嫌假的慌”。
主僕兩個說了一陣子話,又商量著要給秦家大姑娘備禮的事情,畢竟在秦家,這位姑奶奶才是真正掌權的人。
那邊元玉寧還真是在鬧脾氣,她又砸了幾個杯子,前兒柳輕給戚明朗送了香囊,戚明朗就光明正大戴著。
元玉寧去問他,他恍然不知,只以為還是小時候哥哥妹妹送小玩意兒呢。
雖說是已經摘了,可元玉寧到底生氣,哭鬧了半天才算勉強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