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又看向元玉婉,“姑娘家還有認識的貴人嗎,若是沒有,我便帶著人犯回去交差了”。
元玉婉攥緊手心,她心口有名字,哽在喉頭,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說出來。
一轉頭看見元將彥灰敗的臉色,又望見錢氏幾乎暈厥的身形。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與程閣老的孫子程恆是昔年舊識,還望您對我兄長先免於刑罰,我這就去閣老府上求問”。
要她一個已經定親的女兒家,在眾目睽睽下說出自己和其他男子是舊識,元玉婉已經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那男子顯然也是愣了一下,看了元玉婉一眼,才點點頭,示意將元將彥丟上來,然後就帶著人馬離開了。
待到他們離開,元家夫妻立馬圍了上來,就連從前面就一直嚇破了膽的元玉寧也聒噪起來,站在一旁嚷嚷,
“你又哪裡認識什麼閣老的孫子,萬一被內行廠知道了你在裝神弄鬼,又去拷打大哥他們怎麼辦”。
李氏也接著話茬問,“你妹妹說的也不算錯,那程閣老可是首輔,首輔的孫子,你如何能認得呢”。
錢氏見她們左一句右一句,中間的元玉婉明顯有些恍惚,她連忙將女兒拉了過來,摟著元玉婉坐下,又給拿了一杯溫熱的茶來。
在母親懷裡,元玉婉神智清明瞭不少,她就著錢氏的手又喝了一口,方才說道,
“與我有婚約的宋懷安,他家中曾經收養過一個弟弟,便是程閣老的孫子了”。
元老爺恍然道,“我也聽說過閣老家的孫子是幾年前才找回來的,原來跟咱們家還有這層緣分,既然曾經是宋舉子的弟弟,那你不如去找找宋舉子,你們是已經定下親的人了,找他去幫忙求情,他還能不答應嗎”。
聽他一口一個咱們家,元玉婉微微皺起眉,她不動聲色地往錢氏懷裡靠了靠。
元玉婉本預備著明日就去找宋懷安,可見錢氏同樣心焦的神情,她便清楚母親到底是放心不下大哥的。
元玉婉於是簡單整理了一下儀容,“好,我現在就去書院找他”。
宋懷安自來了京城後便一直住在書院中,從前二人見面都是在茶鋪裡,如今也是元玉婉頭一次去見他。
車是元家的馬車,李氏和元玉寧也來了,元老爺騎著馬跟在車旁,一路過來,倒也見到了幾戶其他府邸,門口也是哭天抹淚的,約摸是與他們一樣。
元老爺越看越心驚,心想這大抵是個要案,也不知道程閣老能不能賣他家這個面子。
他左右想不通,元將林固然是個紈絝,若說是他闖禍,倒也不意外,但是如何能將元將彥一起牽扯進去,他的長子可是最穩重端方的。
於是邊走邊想,可任由他想破了腦袋,卻也實在沒有思緒,等到一行人到了書院,元家的小廝遞話進去,要一位宋舉子出來相見。
等了一會兒,卻是宋懷安的書童哭喪著臉出來,他一見是元家的馬車,立時跪下便哭,“求老爺夫人和婉姑娘,救救我們家公子,公子方才被內行廠的人帶走了,因著不從,被打了好幾下鞭子呢”。
這話一出,元老爺兩眼一翻白,竟是直直從馬上摔了下來,幸好有小廝扶著才沒有叫馬踩了。
車內的李氏聽了這話,也是眼睛一閉暈死過去,錢氏只比這二人稍稍好些,卻也愁眉不展,連手指都在抖。
眼見如此,便也只能先回家作罷。元玉婉已經不算是那元家的人,先前僱的馬車到了,她帶著錢氏和兩個丫鬟先回了院子。
那院子雖說不大,但是佈局齊整,拾掇得幹幹淨淨,屋內一應陳設俱全,都是八成新的。
元玉婉簡單安置了福兒和寶兒,便去給錢氏寬心了。
錢氏眼睛通紅,一開口已經是泣不成聲,她哭道,“雖說他不認我這個親娘,可到底是我念了這些年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那內行廠是什麼地方,連我這個鄉裡人都知道,他一個讀書人,進去了能捱到幾時呢”。
元玉婉一邊撫著錢氏的後背,一邊細細問她,母親莫名不見了十多年,怎麼一朝出現在京城。
況且她與元家幾個女孩形貌上的相像不是假的,為何又突然說她不是家裡的女兒呢。加之若真是收養了堂親的孤女,那又何必苛待,何必編造出一個品行不端的姨娘來做親娘。
錢氏慢慢回了神,便將這些年的苦楚一一說過,又將自己如何獲救,又如何來到京城的說了清楚,最後還說了元老爺原是元老七,他是如何貍貓換太子,當上了如今的元老爺的。
只不過她唯獨沒說,關了她這些年的罪魁禍首便是李氏。
李氏是官眷,她和女兒如今無權無勢的,就算說了,又奈李氏無法,便也只能徒添了煩惱。
元玉婉聽完,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她想到昨天晚上劉媽媽的不告而來,和她言語間細微的反常,種種下來,倒像是劉媽媽推著李氏和元老爺認親的一般。
想清楚了這個,元玉婉先是吩咐寶兒照顧好錢氏,她自己則帶著福兒上了馬車,趁著下午的烈日頭已經緩和,急急往晉國公的府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