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僕人一瞬間懂得了醫師的未盡之語。
“可是……未霜大人才不到十個月……她還那麼小……”有僕人忍不住捂嘴哭泣起來,她們照顧了未霜大人將近十個月,早就單方面對那孩子有了很深的感情,十分清楚病痛把那孩子折磨得有多痛苦,同樣她們也很清楚那孩子為了活下來有多麼的努力頑強。
“要不要告訴家主……”
“可是家主昨天前往東京,還沒有回來。”
室內頓時又增加了幾道壓抑的哭聲。
那應該怎麼辦呢?沒有任何辦法了嗎?難道只能聽天由命了嗎?
內室的人們難耐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沒有一個人能夠安穩地度過這個夜晚,包括五條悟,他雖然閉著眼睛,可依舊能夠清晰地察覺到室內的一舉一動,他也只有不到十個月大,無法完全理解室內的人在說些什麼,卻能夠清楚感知到他們每個人的悲痛與絕望。
他好像意識到了妹妹這次的生病有些不同尋常。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依舊緊閉雙眼,緊緊握著血親的手,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黎明悄然而至,五條未霜竟然也奇跡般睜開了眼睛。
雖然面頰的緋紅依舊未曾散去,高熱的體溫也沒有降下來,可這孩子就是看起來精神很好,蒼藍瞳眸恢複了神采,時常不自覺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難得露出了可愛乖巧的笑容,好像在為自己身體難得的舒適而感到開心。
看著未霜大人這幅惹人喜愛的樣子,醫師和僕人們卻遲疑猶豫了起來。
突然就變得這麼有精神……很難讓人不懷疑……迴光返照。
五條悟只以為妹妹中終於恢複了健康,就像往常一樣。
他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歡喜,用自己白嫩的臉頰貼了貼妹妹的,盡可能地蹭了蹭,一直蹭到妹妹因為失去重心差一點向後栽倒才停止。
無法宣之於口的喜悅令五條悟忽視了妹妹一直沒有降下的體溫,也無視了其他人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心情,此刻的他滿心滿腦都想著一件事:如果是像往常一樣的話,那下一次的病痛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到來,可能很快就來,所以一定要抓緊時間。
他依舊拉著未霜的手緊緊不放,另一隻卻大手一揮:“出,去。”
健康的小孩聲音很有力,幾乎是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於是有僕人試探著靠近,問道:“悟大人,您說什麼?”
五條悟:“我,和霜,出去。”
說好了要一起去外面看鮮花的,必須得抓緊時間。
偏偏聽不懂話的僕人一直在浪費時間,很遲疑地重複問五條悟:“悟大人,您是想和未霜大人出去嗎?”
五條悟點了點頭:“和,霜,庭院,花。”
僕人這回聽懂了,卻沒有立即動作,很遲疑地看向醫師。
不知是出於什麼理由,醫師同意了,“去吧,務必讓悟大人和未霜大人玩得開心。”
於是僕人們抱著雙生子來到了花園。
五條悟勉強學會了走路,但未霜還沒學會,每天與病痛做鬥爭已經付出了她的全部努力。
僕人們把雙生子放下,就距離放在花叢不遠的地方。
五條悟一直試圖拉著妹妹靠近花朵,反複地拉著未霜的手,蹲下、起身,奈何未霜實在是沒有力氣,只是坐在原地用很期盼的眼神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花朵。
其實五條悟有一點生氣,明明花朵距離他們只有一點點的距離了,為什麼不努努力靠近一點,親手觸碰一下呢?只是看著花朵,就可以露出這麼滿足的神情了嗎?為什麼不再貪心一點呢?不管是什麼,他都一定會幫她做到的。
可是看到血親臉上一直沒有消失的笑容,五條悟心中的那一點點小生氣瞬間像遇到水的棉花糖一樣消散不見了。
她還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開心地那麼長時間過。
那算啦。
五條悟一屁股坐在未霜的面前,心想,不想去就不去嘛,反正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邊就好。
未霜的視線終於從花朵回到了血親的哥哥身上,她好像真的心情很好,眼睛彎起來朝他一笑,然後伸出手摸了摸五條悟的頭。
作為回禮,五條悟伸出雙手把未霜的頭發揉成一團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