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謝惟淵沉著臉,垂眸不知在想什麼,他剛才不在大殿中,不曾想短短片刻,郡主便出事了,想到之前,郡主略微不自在的神色,恐怕那時候便開始不適了,他該早些意識到的。
前頭大殿一片寂靜,無人出聲,各個都垂著頭在等結果,心裡祈禱郡主只是吃壞了肚子,並不是中毒,否則今日怕是不能好了。
而處在事態中心的人正臉色蒼白的躺在塌上,額角細碎的發絲間密密麻麻覆著一層薄汗,司鴻蔓在被哥哥接住後,就放心的暈過去了,後面的事自有別人安排,她只需要負責暈一暈就成。
太醫頂著一重目光,壓力極大,恨不得自己此刻也暈一暈才好,在確定不是因為宮宴上的食物中毒所致,而是食物相剋,應該是郡主宮宴前吃了些涼性的東西,宮宴上又多喝了幾口酒,便被催發了,太醫自己不動聲色的長舒了口氣,萬幸不是中毒,郡主情況雖來得急,但並不是藥石無醫,若是旁人一般也不會暈倒,只是郡主常年體弱,所以才未能受住。
結果報給帝後之後,大殿上幾乎凝固的氣氛明顯又流動了開來,只是皇後的臉色依舊不好看,眾人只當是皇後心疼郡主,故態度上雖然小心著,但心裡卻並沒有太大壓力。
“皇上,臣妾去看看明玉。”
離席之後,避了人,身旁的宮女才壓著聲音小心道:“娘娘,郡主今日一天都在咱們宮中,吃食也是……”
她說到這裡就停住了,後面的話不說也明白。
皇後面色沉了沉,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小孩,在後位上坐了這麼多年,這宮中什麼汙糟的事情沒有見過,只不過已經很久沒人敢把手伸到她的宮裡了。
在得到太醫診斷的那一刻,就有人去查了,明玉今天用過的吃過的東西現在都在一一篩查當中,皇後伸手撫過手指上冰涼冷硬的甲套,眼中神色晦暗不清。
“怎麼樣了?”
邊上守著的太醫回道:“回皇後,郡主已經服了一貼藥劑,再過兩刻鐘應當便能醒。”
皇後略一頷首,俯身輕撫了下司鴻蔓的發絲,輕聲道:“明玉今日受苦了。”
果然,兩刻鐘後,司鴻蔓悠悠轉醒,只是唇上依舊沒什麼血色,看著樣子實在很差,她睜眼看了看,見到謝惟淵後,眼皮一顫又重新合上。
心裡想著對方的臉色,似乎是嚇得不輕,哥哥應該也被她嚇到了,只希望後續陸崧明能接上,別讓她演得這麼一出都白費,且為了瞞過太醫,她可是實打實暈過去的。
等回到府上,司鴻蔓避著人把解毒丸吃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覺得內腑輕鬆了不少,身上的症狀幾乎全無,只面色還有些蒼白,這樣正好遮一遮,免得叫人疑心她一回府便好了。
是夜,司鴻蔓起身喝水,今夜是除夕夜,本來她該待在前院和父親還有大哥一起守歲的,不過因著今天暈了一場,所以也免了她去守歲的環節,遠處炮竹聲不斷,這會兒睡也睡不著,正無聊著,忽然聽到窗外傳來幾聲細微的動靜,旋即一陣寒風漏了進來,一瞬之後又消失了,她眯了下眼睛,再看屋內便多了一個人。
“你怎麼來了?”
謝惟淵沒回答,抿著唇大步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末了還用手背靠了靠她的額頭,然後才皺著眉道:“郡主好些了嗎?”
屋外結著冰,他一身寒氣,不太敢靠司鴻蔓太近,怕凍到郡主,所以站在兩步外,沒再往前走。
司鴻蔓愣了愣,然後眼角一彎笑了起來,轉身拿了自己剛才隨手擱在床褥上的手爐,幾步跑過去塞進對方懷裡,笑意盈盈道:“我已經沒事啦。”
從宮宴到現在,幾個時辰過去,謝惟淵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原本想冷著臉訓斥一二,但對著郡主這幅模樣,實在無法狠下心,故板著臉沒有接話。
司鴻蔓理虧,繞到對方面前軟聲哄了兩句,見他不為所動,眼珠轉了轉,舉起一隻手發誓:“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以後再有什麼事,我一定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謝惟淵,還有一刻鐘就要到新年了,你真的不要理我嗎?”
司鴻蔓的聲音肉眼可見的低落下去,餘光瞥見對方動搖了一下,垂著眼蔫蔫的往屋內走,心裡數著數,還未數到第三個數,手腕便被拉住了。
她先看了看扣著自己不放的手,然後抬頭,看著對方臉上寫滿了嚴肅糾結,心頭一軟,輕輕的靠了過去,“別氣了好不好?”
謝惟淵在她靠過來的一瞬間,身子僵了僵,片刻後伸手把人環進懷中,唇齒間溢位一聲嘆息,“郡主,別再讓我害怕了。”
司鴻蔓鼻尖忽然有點兒泛酸,她伸手攬住謝惟淵的腰,把頭埋進對方懷裡,眼尾溢位的一點淚花沾濕了一小片衣襟,半晌,抽了抽鼻尖,悶悶的嗯了一聲。
窗外的炮竹聲一聲疊著一聲,突然密集了起來,新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