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輕盈,滿目歡愉,不見絲毫芥蒂,淺淺的水汽夾著清甜的果香,全都覆在了那細密柔長的發絲上,猶如泛著光澤的黑色綢緞。
他默了默,兩個字慢慢從舌尖滾過,吐了出來:“……郡主。”
司鴻蔓瞧著謝惟淵的樣子,只覺得剛才一瞬間對方眼裡似有光亮起,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是謝惟淵,也壓不住一朝事成得償所願的心情嘛。
她剛要說話,突然瞥見了對方桌上的東西,那是自己帶過來的梅子酒,原來剩下的一壺在這兒,難怪她在暖閣怎麼找也找不見。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你把酒拿過來啦。”
說完覺得自己的解釋一番之前的行為,她綣了綣發絲,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腳尖,吞吞吐吐的道:“我以為只喝兩三杯是不會醉的,沒想到一直睡到了晚上,都沒能撐到你回來。”
她沒抬頭,否則就能看到對方眉宇間的柔和之色在一瞬間消散了個幹淨,她撇了撇嘴,懊惱道:“我下次再不喝酒啦,免得再錯過什麼。”
謝惟淵感覺全身崩騰的血液一點點倒流了回去,又恢複到了一刻鐘之前,渾身透著寒氣,他聽到自己語氣生硬的問道:“郡主是來做什麼的?”
司鴻蔓還沒發覺不對,她抬頭,笑著道:“當然是來恭喜你的呀。”
她小小的感嘆了聲,道:“差點就要來不及了,還好我醒來的早,勉強趕上了。”
謝惟淵看著面前一無所覺的人,眼中藏著探究凝視著對方,一顆心又落了回去,墜進了無邊的深淵,他面色冷硬,毫無表情的問道:“郡主不記得了?”
司鴻蔓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她隱隱覺得謝惟淵生氣了,可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起氣來了呢,她悄悄的往後移了一寸,提著心問道:“什麼?”
那一寸的距離落在謝惟淵的眼中,猶如天塹,他攢緊垂著身側的手,指尖壓著掌心,激起幾絲刺痛,提醒他壓好蠢蠢欲動的妄念,不要嚇到面前的人,他長睫閃了下,沉聲說道:“郡主已經向我道過喜了。”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垂著眼放緩語調,慢慢問道:“所以,郡主什麼都不記得了是嗎?”
司鴻蔓搖著頭,還是被對方突然大變的情緒給嚇到了,急忙往後退了幾步,腰側抵到了一處硬物,是桌案的邊緣,擋住了她想要再往後的想法。
前面,謝惟淵正緩步走近,像是要壓上來的一座山,巍峨聳立。
她眨了下眼,眼眸中溢位些許的慌亂,急急道:“我都記得。”
她明明都想起來了嘛,從司鴻府到這裡,再到喝酒睡著,然後折枝和驚鵲過來,她胡亂的朝四下看去,情急之下想起來白天時,在對方書頁中看到的那張小紙,趕緊道:“我在這兒等過你,還不小心翻了你的書,你在書頁中夾了東西。”
她說完,在對方的逼近下,又趕緊補上一句,道:“但是我沒有看,我只是不小心翻到的。”
謝惟淵腳步微頓,眼中閃過一絲道不明的情緒,他看向面前的人,對方慌得像一隻還沒長出利爪的小獸,一不小心落進了獵人的網中,明明害怕極了卻又不得不去面對。
他並不想嚇她,也並不想逼迫她勉強自己的感情,但不管是醉了酒,還是清醒著,對方都特別在意他書冊裡夾著的東西。
謝惟淵心頭極其細微的顫了下,重新燃起了一串火星,他俯身朝面前的人壓去,在司鴻蔓就要閉上眼前,沉聲笑了下,伸手越過她,取過那本書冊,而後直起腰身,反遞到她的面前。
司鴻蔓呆了呆,看了看書,又看了看對方,覺得謝惟淵是要讓她接過來,卻又不敢確定,猶猶豫豫的問道:“做……做什麼?”
謝惟淵維持著遞書的動作,說道:“郡主不好奇書裡到底夾著什麼嗎?”
他問話時,視線緊緊纏在她的臉上,從眉心到唇角,一絲都沒有放過,慢慢道:“郡主希望書裡夾著的是什麼呢?”
司鴻蔓被蠱惑著伸手,接過對方遞來的書,她抿著唇,一時連唇瓣上細小的刺痛感都忽視了,忍不住順著對方的話思考,她希望裡面是什麼?她希望……
“不,我還是不要看了!”她猛然把翻到一半的書合上,緊緊握住,指尖都用力到泛著白,搖頭道:“我不想知道了,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能看。”
謝惟淵唇角似乎動了下,他看向被緊握著的書冊,說道:“我並不介意,所以郡主看了也沒關系。”
司鴻蔓掙紮了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總覺得一開啟,就有東西要跑出來了,她抬頭望向對方的目光中隱隱帶上一絲祈求。
對方捏住她的腕骨,緩緩按下,她手指瞬間酥麻無力,指尖鬆了開來,在對方抽走書的那一刻,心沒來由空了一下。
聲線顫了下:“……謝惟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