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天也戴了郡主拍賣的首飾。”說完,想了想又道:“何三姑娘說得不對,其實那天叫價的人特別多,我好不容易才拍到一個。”
司鴻蔓心道,可不是麼,拍下來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一下嘛,可惜她又不是原主,不在意這個,以至於何清池沒氣著她,反倒把自己氣著了。
胡姬表演就在第三層,香風陣陣。
月紗飛揚,中間的異域美人穿得格外清涼,手腕腳腕都綴著金鈴,清脆的聲音隨著動作一波接一波的響起,熱烈纏綿,猶如夏日的午後,帶起一股洶湧的熱浪。
金樽中多是烈酒,幾個公子哥喝暈了頭,朝中間的高臺拋了把金葉子,臺上的胡姬頓時把金鈴抖得更歡了。
其中有個不知是不是想湊近摸一把,結果喝高了,站都站不穩,跌跌撞撞往高臺中間去,半道被月紗絆了個跟頭,爬起來後眯著一雙小眼分辨了好半天,朝著另外的方向奔去,引得一幫人鬨笑起來。
司鴻蔓臉色一沉,拉著寧姝就要走,但她顯然低估了對方想要和胡姬親近的決心,見她們要走,猛地往前奔來。
就在她要閃避不及時,一點寒芒閃過,一張花牌擦著對方的臉飛來,最後嗡的一聲釘在旁邊的圓柱上,血痕沿著對方的耳垂一直劃到下巴,血瞬間溢了出來,鋪滿了對方小半張臉。
司鴻蔓心底一驚,下意識的沿著花牌飛來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那艘船,以及站在窗邊的人。
是謝惟淵!
她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謝惟淵恢複了武功,反身幾步走到柱子前,把花牌從圓柱上拔下來,藉著衣袖的遮掩,單手摺了兩折,塞進香囊裡,做完後,發現沒人注意到,這才鬆了口氣。
寧姝還在茫然中,司鴻蔓帶著她往下走時,她才慌裡慌張的反應過來,臉色發白,身子還有些發抖,但愣是半點都沒拖後腿,整個三層,誰也沒注意到她們離開。
一路下到一層,兩人才喘著氣停步。
寧姝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剛剛,剛剛——”
司鴻蔓慢慢吐了口氣,看著對方,接道:“剛剛咱們不在三層,什麼都不知道。”
寧姝愣怔了一瞬,不解的眨了幾下眼睛,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心中頓時騰起一股義氣,堅定的點了點頭:“嗯!”
緩過來後,司鴻蔓本想問問寧姝要不要去她的遊船上坐一坐,結果還沒開口,就看見朝這邊大步邁來的鐘翊,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鐘翊上回吃了一次癟,現在還心有餘悸,生怕司鴻蔓把他那點心思給倒出來,看見兩人湊在一起,心裡頓時慌得不行,軟磨硬泡的把寧姝給哄走了。
本來還想著要警告一句,被寧姝敲了下腦殼後,立刻乖得跟鵪鶉一樣。
司鴻蔓擺擺手,跟寧姝告別後,也打算迴游船去,心裡想著,剛才謝惟淵擲花牌的動作,不知道折枝她們看到沒有,好在這回跟著上船的都是心腹,即便看到也沒什麼大礙。
她腦袋裡想著事,視線漫不經心的從人群中穿過,突然停在一處。
是之前在主船上隔著窗戶喊她過來的那位公子,對方跟沈宴風站在一起,正說著話,看起來十分相熟。
司鴻蔓皺了皺眉,她上主船後便看到沈宴風了,當時那位公子就站在自己身側,卻沒有打招呼,難道那時候沒有注意到麼?
她只疑惑了一下,沒怎麼放在心上,輕輕巧巧的穿過人群準備回去。
側面的橫版放下,她一抬眼,就看見謝惟淵站在對面,深色的衣服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卻掩蓋不住冷傲沉肅的五官。
月下看人,更美三分,放在反派身上同樣適合。
司鴻蔓唇角微揚,彎了彎杏眼,朝對面跑去,在還差幾步就要握住謝惟淵伸來的手時,主船像是撞上什麼東西猛然一震,她腳下一崴,毫無防備的向側面栽去,直直墜下了河。
電光火石間福至心靈,就在落水的那一瞬,她想明白了沈宴風的事,然後才後知後覺的記起自己完全不會水。
入春的河水透著寒氣,司鴻蔓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汪寒潭中,冷意從四面八方襲來。
衣襟上的絨毛沾了水,瞬間浸濕,她之前剛從主船的三層跑下來,小腿痠澀,胡亂的撲騰了兩下就沒了力氣,水中的虛空感讓她完全找不到著力點,踩空的無助以及滅頂的恐慌,在同一時間湧了上來。
遊船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看不見郡主的身影了。
司鴻蔓無力的踩了幾下,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往湖底沉去,清醒無比卻什麼都做不了,就在她深陷絕望時,被人拽住了手腕,旋即攔腰釦住。
她陡然睜開眼睛,遊船上的彩燈倒映在水中,照亮了一片深色,也讓她看清了面前的人,她愣怔的念著對方的名字——謝惟淵,一串氣泡從口中湧出,窒息感瞬間蔓延開。
她本能的掙紮起來,小腿胡亂的蹬著,幾次像是踩到了什麼,又滑空,求生的慾望讓她不顧一切的想要往上,卻又不得章法。
謝惟淵悶哼了一聲,被踢到後差點兒控制不住對方,他扣在司鴻蔓腰間的手臂驀然收緊,和衣抱住,摁在懷中,另一隻手探到對方的後腦,輕緩有力的按住。
此刻,兩人在水中捱得極近,他清晰的看到對方眼裡的恐慌無助,猶如散落的月光傾瀉開來,心髒無端被捏緊,下一刻,冰涼的唇印了上去。
司鴻蔓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唇齒微張,被渡過一口清氣,胸腔憋不住要爆炸的感覺終於得到了緩解,幾息後,終於抵到湖面,從水中冒出。
直到被帶上游船,她仍未從剛才的落水中緩過神來,臉上是受驚之後的惶然,只能感覺到有人往她身上裹了一件大氅,然後被人擁護著進了船艙坐下,懷裡被塞進了一個手爐。
冰涼的手指在觸到一片熱烘烘的暖意後,才漸漸恢複了知覺,從指尖到一點點往上蔓延,她回過神來時,猛然嗆出一點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