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太子來拍珠寶的人抹了把額間的冷汗,雖說殿下不至於出不起這些銀子,但如此大手筆實在是意料之外,這麼回去不好交差,殿下自是不會找郡主的麻煩,他恐怕要挨訓。
但不管他如何想,該拉動金鈴還是要拉動,放出去的話沒有收回的,此刻反悔,惹惱了郡主,那才真的是完蛋。
最後一大半珠寶首飾都被太子拍下了,還是以高價拍下的,永珍閣的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殷勤的往司鴻蔓的雅閣裡送了不少好東西。
其中便有一盤剛出的雲乳糕,這是皇城有名的糕點,每日只下午開兩個時辰,能這個時候吃上,永珍閣該是花了一番功夫,不過跟剛才賺了相比,九牛一毛。
司鴻蔓撚了一片,含在口中,只輕輕一抿,便化了,牛乳的香氣四散開來,清甜順滑,絲毫不膩。
她正要再吃一片,就聽折枝道:“郡主,是咱們府上送來的金縷華勝。”
登時眼睛一亮,從太師椅上跳下來,蹬蹬幾下跑到欄杆前,雙手撐著黑亮的橫木朝下看去,一眼便看見了紅絨布上擺著的華勝,果然十分眼熟。
司儀剛報了個名字,便已經有雅閣拉響了金鈴,沒來由的一陣迫切,緊接著又有幾聲響起,拍賣場彷彿突然恢複了熱鬧。
本來就有意要買首飾,剛才礙於形勢不得不放棄,現下郡主和太子停手,自然紛紛出手報價,何況,從郡主拿出來拍賣的這些,更為繁複華麗。
司鴻蔓掃了一圈,發現寧家雅閣的金鈴已經響了兩次了,不由挑了挑眉,雖然看不清具體是誰拉動的金繩,但直覺告訴她是女主。
折枝看著臺上的珠寶,頗為糾結的嘆了一聲,隱隱不捨道:“也不知道會落到誰家去。”
司鴻蔓一點兒心疼的感覺都沒有,喜滋滋的應道:“自然是錢多的那家。”
她看得興起,趴在欄杆上晃來晃去,垂在耳側的發絲也跟著輕輕擺動,時不時貼一下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臉頰。
雅閣裡十分暖和,此刻並沒有穿外袍,衣擺處有一圈紅瓔,順著前傾的腰肢自然垂著,從後面看去,襯得格外玲瓏纖細。
“郡主安排了人?”
聲音在耳邊響起,司鴻蔓聞言轉頭,謝惟淵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旁邊的,她嗯了一聲,十分大方的承認了,然後問他:“怎麼看出來的?”
謝惟淵看一眼臺上正在唸價格的司儀,收回視線,轉向身邊的人,道:“最後的成交價。”
每樣都卡在一個很高又不至於離譜的價格,若不是其中有人把握金鈴的節奏,湊不出這樣的結果。
“唔,原來是這樣。”司鴻蔓點點頭,揚起腦袋,微微有點兒懊惱:“我還以為安排得很隱晦呢,早知道應該放掉一兩樣。”
不過,這點兒事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情,每成交一樣,就像是聽到金幣嘩啦啦進賬的聲音,雖然這些最後是要捐給戶部的,但不妨礙她現在聽個響呀。
她趴在欄杆上,一直看到最後一樣成功被拍出去,這才心滿意足的收回了視線,準備回太師椅上窩著,剩下的不是很重要,可以提前撤了,但她第一回 來拍賣會,準備待到結束看看。
她轉身,想招呼謝惟淵一起回去,雲乳糕還沒吃完呢。
一抬眼,要說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裡,謝惟淵的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寒冰,幽深的眼眸漆黑一片,原本和暖如春的雅閣,此刻彷彿也變得寂靜寒涼。
司鴻蔓愕然望向他,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變成了這樣?
她順著對方的視線朝臺上看去,只見紅色絨布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件物什,放上了一塊玉佩,晶瑩溫潤,不似凡品。
那是……
她頭腦裡剛閃過一個猜測,便在司儀的口中得到了確定——那是謝家的家傳玉佩。
司鴻蔓輕輕抽了一口涼氣,難怪他會這樣,曾經象徵榮耀的玉佩被這樣毫無顧忌的擺在拍賣臺上,任由旁人叫價,無異於殺人誅心,她心口酸澀,猛然轉身,幾步走到太師椅前,毫不猶豫的拉動了金繩。
金鈴聲響起,謝惟淵一怔,彷彿從一片濃稠黏膩的黑霧中清醒過來。
他道:“郡主。”
拒絕之意明顯。
很快就有其他人拉動金鈴,司鴻蔓死死皺著眉,眼裡陡然冒出一股怒意,她一點都不想讓,她要拍下來。
謝惟淵伸手,按住她要拉動金繩的手,聲音清冷,像是裹著寒冰,“郡主。”
司鴻蔓瞪著眼睛和他對視,僵持不讓,片刻後慢慢垂下眼瞼,嘴唇扁起,聲音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他不想要,因為拿回來,曾經那個鼎盛的謝家也不會再回來。
雅閣裡一片寂靜,兩人無聲的站著,直到臺上的物什又換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