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睿腳下一滯,等到陳懿寧走到他身前半步之後,這才跟了上去。
他們二人出了徐則昱書房的大門,徐懷睿這才開了口,他剛剛在心裡不知罵了自己多少遍,如此行徑,真的太過愚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麼瘋,但是到底,他還是找到了一個話題。
“三嬸,如今六弟去了國子監,原本三叔的意思是,讓我與六弟一起去,那如今……”他語氣間帶著一絲猶疑。
陳懿寧聽到這個,心中才算鬆了口氣,徐懷睿雖是晚輩,但是畢竟年歲放在這兒,如今突然來與自己說話,她心中總是有些忐忑,如今聽他問這個,倒是解了她的疑惑。
“這你不必擔心,你三叔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如今身上沒有功名,進了國子監只怕也名不正言不順,等年後你跟著參加縣試,若是考的好了,便有了名頭,若是考得不好,你三叔也會藉著這個機會給你捐一個監生的名頭,到時候再進國子監,也能順暢些。”
陳懿寧早就聽徐則昱說起過對徐懷睿的規劃,所以自然也不會瞞他,只是讓陳懿寧憂心的,卻是,徐懷睿只怕在面對徐家人的時候,心裡還是存著些隔閡的,按理來說,這種事情,萬萬不必拐彎抹角的來問她這個嬸娘,直接問徐則昱就是了,但是徐懷睿卻如此做,只怕心中對于徐則昱還是存著一絲畏懼。
“三少爺,你如今是大爺唯一的血脈,三爺也十分看重你,以後這種小事,你盡可以直接去問三爺,他是你叔叔,斷斷不會委屈了你的。”陳懿寧心中存著這個想法,便也忍不住規勸道。
但是這話到了徐懷睿耳中卻一下子變了味道,他的心就像是一下子墜入了無底深淵似得,整張臉都一下子白了,她這般說,可是在暗示著什麼?可是她看出來了什麼?可是她厭惡了自己?
這樣的想法就像是毒蛇一樣,咬的他方寸大亂,冷汗也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腳下像是灌了鉛似得,走一步就像是在受刑一樣。
他如此古怪的行徑當然落在了陳懿寧的眼裡,她有些奇怪道:“三少爺,你是怎麼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她突如其來的清泠聲音,一下子將他從自己塑造的泥潭中拔了出來,他暗暗咬著牙看著陳懿寧,卻發現她臉上沒有絲毫的異樣,只是隱隱的有些擔憂,他這才鬆了口氣。
只是這口氣卻也沒有松到底,他藉著奴才手裡燈籠裡透出來的燈光,望著陳懿寧那張清麗到極致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他為何在面對陳懿寧的時候,總會如此沉不住氣,會如此輕易的被她的一言一行所影響,他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情,他在市井中忍辱偷生這麼多年,從少年到青年,他見過無數世態炎涼,也見過無數詭譎伎倆,可是當他面對在他看來這世上最純淨,最美麗的靈魂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心不平靜了。
徐懷睿強迫著自己別過頭去,低聲道:“我沒事,只是有些冷,今日多謝三嬸了,侄兒告退。”
一句侄兒,雖然帶著恭敬,但是卻也帶著距離。
陳懿寧絲毫都沒有察覺,微微點了點頭:“好,你快回去吧,天晚了,可不能受了寒。”
徐懷睿扭身就走,大步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陳懿寧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領著白芷,朝著青梧院走去。
只是她卻未看到,走在她身後的,白芷的憂心忡忡的目光。
或許陳懿寧沒有察覺到,但是作為陳懿寧貼身侍女的白芷,卻一眼就看到了三少爺那黑沉沉眼底的熾熱光芒。
這樣的光芒,她也曾在別人的眼中見過,每次三爺看著陳懿寧時,那目光就是那樣的,萬般柔情,卻又含著隱隱微光。
這真的是十分不妙了,白芷的心像是火燒一般,但是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她不能告訴陳懿寧,這件事,陳懿寧一個字都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