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與林之凇沿河逆行於人群之中,身後是在秋日的第一天裡相逢或分別的人群,水面上燦如繁星的浮燈帶著無數熾熱或隱秘的願望流向遠方,天上冰冷的星河也黯然失色。
“你不去放一盞花燈?”林之凇問。
華盈搖頭,聲音融在橘色的夜幕中,柔和卻堅定:“會有耐心聽我說願望的人已經不在了,我這個人運氣也不怎麼好,放花燈的人這麼多,上天瞧不見我。更何況,我想要的,會親手去謀劃,去搶奪,借一盞花燈來述說願望,寄希望於上天,這是心事重重的普通人才會信的,我不當普通人。”
林之凇說:“也不是任何東西都必須依靠費盡心思去搶,才能到你手裡。”
華盈好奇地扭頭看向他,真心求教:“比如?”
林之凇才發現自己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攏在寬袖下的手掌倏然合攏,收緊,那種別扭浮躁的感覺又浮上來了,不給他任何預警,比修習任何術法都要麻煩,是一種外人不可知曉更無法分擔的折磨。
他不動聲色,平靜地結束話題:“隨口說的。”
華盈沒去追問,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在河邊上坐了下來,拉了拉林之凇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就在這坐下來休息一會。
他倆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遠,到了城郊,城中那片輝煌明亮的燈海彷彿浮在身後的夜色中,遠得好像和他們沒有半點關系,起此彼伏的蟲鳴與風聲中,除了從淺草中四散飛舞的流螢,只有她與他知道彼此的存在。
華盈伸手撈了一片飄在水面上的海棠花瓣。
華盈算了算從滄州相遇到現在經過的時間,原本只是隨口丟擲的話題帶上了驚訝的口吻:“你離開青要山這麼久也沒關系嗎?我明明看見你很忙。”
林之凇沒去看她的眼睛,不想露出一絲端倪:“第二批靈蘊拿到之後我就要回去了,除非接下來又有靈蘊跟著問世。”
華盈點點頭,心想,按照林之凇霸道的行事風格,他這一回去,過不了兩天就會找到理由派人登臨浮雪之巔,把她也接去青要山。
很好。
解蠱的事情不能拖了。
一想到奪心蠱,華盈眼前就浮現出武夢每每看向林之凇時的晶亮眼眸。
她有些頭疼地閉了閉眼。
華盈原本早有心理準備,青要山二十七氏族對林之凇忠心耿耿,她僅僅想要旁敲側擊從武家人口中證實他們有辦法解奪心蠱,就不容易,武家人定然會把她特意關注奪心蠱這件事告訴林之凇。
一旦向武家人言明需要他們幫忙解蠱的是她自己,他們必定會立刻上報給林之凇。
奪心蠱本就是恥辱而可恨的枷鎖,她絕不敢再讓它成為林之凇拿捏她的軟肋。
華盈原本就還沒想出能繞過林之凇、不讓他知曉奪心蠱的辦法,只能計劃到了青要山之後先與武家人拉近關系,邊走邊看,哪知她今後最大機率能打上交道的武家人是武夢。
聲名顯赫的天之驕子身邊從來不缺追逐傾慕的目光,華盈誰也不怪,只嘆自己運氣不好。
林之凇盯著飄落在她發間的一片花瓣,忍了忍,別開目光去看自己水裡的倒影:“你嘆什麼氣?”
“啊?”華盈回過神來,反應很快,“武夢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她救了我,我不想一直欠著別人這麼大一個人情。”
林之凇說:“不必,武家從不救外人,她救你,是因為你的身份。”
華盈笑了下:“你的未婚妻?”
林之凇目光動了動,落在她的倒影上,水面碎金浮動,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仍覺璀璨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