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傀頭顱上被掌力擊開一條裂縫,裂縫不斷向下蔓延將它劈成了兩半,它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卻將地板砸出了一個洞,兩張碎紙穿過洞口飄落在一樓,恰好被砸中的人爛成了紙下的一灘血泥。
然而左右茶室裡的人並沒有被她這裡引起的動靜吸引。
“其他人都只是停留在過去時間裡的人,但這些紙傀不是,這座樓也不是。”華盈揉了揉發紅的手掌,看向林之凇,“它們從百年前活到了現在。”
林之凇已走到了前面,幾道雷光快速把那些從二樓各個地方聚集而來的紙傀清理幹淨,發出危險性十足的灼燒聲回到他垂落在衣側的指尖,蟄伏為一道半寸長的雷印。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大腦中串聯起的許多資訊:“這座蜃樓是被人改造後的靈蛸。”
華盈用不解的語氣咬著這兩個詞:“改造?”
林之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並沒解釋那些可能會誤傷她的往事,繼續說:“這種靈蛸曾經被赤原白家當成寵物飼養,專門用來折磨那些骨頭硬的人。白家人只需要讓靈蛸把那些人吞進肚子裡,掐斷一切光源與資訊,此外什麼也不用做,僅僅用暗無天日的恐懼與孤獨,就足以徹底擊垮他們。”
“之後就能毫無阻礙地抽取出他們的靈思,製成紙傀,賣出好價錢。”
華盈詫異地跟上他,踩著木梯直奔五樓,很是慎重地向他確認:“赤原白家?北荒所轄的那個赤原?”
如果是那個赤原,原本的推斷就至少錯了一半。
蜃樓不是燁都一家引起的災禍,北荒也牽連其中。
又或者,燁都跟它無關,她白走這一趟了。
“世上只有一個赤原。你對你們北荒的瞭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少。”林之凇頓了頓,本不想說,“你在北荒擁有的東西,不夠。”
華盈沒否認。
她有聊宿,有青凰,意味著在浮雪之巔,擁有最高行動權的荒風隊之二部與江家最優秀的一支七殺侍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但不夠。
得不到那群長老的支援,就始終遠離家族的核心,接觸不到最重要的秘密,譬如萬衍塔。
也參與不了北荒的諸多重要決策。
華盈也沒因他直白而不悅,笑語謙遜好聽:“多謝提醒,我大概知道自己原本的計劃有哪些疏漏了,日子還長,等這次回北荒,我補救得過來。”
對於這種令他欣賞的自信果決,林之凇只是嗯了一聲,心想青要山可能不會給她機會了。
從滄州秋月廊帶回去的那幾滴血,讓祖母研究出了一絲機會。
噼啪灼燒的雷弧快速清除一路上來自紙傀的所有攻擊,讓他們暢行無阻地來到頂樓,林之凇抬指,狂暴的雷電之力凝作箭形,撞破緊閉的房門。
雷箭在殺入屋內濃稠肅穆的黑暗之中時,被可怕之物吞食化解。
華盈輕輕一笑:“難怪一直不見蜃樓的主人,在這。”
她腳下蕩開星光漣漪,星陣蔓延至剛才那道雷箭消失的地方,黑衣銀甲的玄武使從天而降,殺氣騰騰地砍下手中的青灰巨劍時,等在黑暗中的東西被劍光照出了原形。
一座玲瓏塔。
它像是用一塊青碧剔透的巨大晶石雕刻而成,皎白的紋理在內部無規則地蔓延開,有些些微的凸起,像是遍佈心髒上的血絡。
塔身尖銳的邊緣被一圈漆黑的東西包裹著,從塔中緩緩散發出的力量因此被框住了一些。
劍光映照之下,玲瓏塔流光溢彩,短暫的注視也令人目眩。
排名在奇兵榜前列的武器之一,華盈和林之凇都認得,秘璃塔。
玄武使的巨劍全力砍在秘璃塔上,地板與四壁被無數道刀氣擊毀,半邊屋頂都塌了下來,然而秘璃塔上任何一條刮痕都沒留下,來自逍遙境巔峰的力量似乎在它面前不堪一擊。
華盈不可置信地皺了下眉,確定秘璃塔不會主動發出攻擊,撤了玄武使,謹慎地朝它走了過去,想看看陸家奇兵究竟有什麼玄機。
一顆留影石被澎湃的靈力帶領著,從蜃樓各層轉了一圈,回到了林之凇身旁,如一隻晶瑩剔透的眼睛與他一起注視著秘璃塔。
他站在的位置不像華盈還有些偏,恰好就正對著秘璃塔,從光滑如境的塔身中看到的不是自己,也不是他渴望的靈蘊、厭惡的雷澤,而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看不出五官與衣著,僅是一團黑乎乎的輪廓,卻有一張溫婉靈秀的臉龐自動填充在林之凇的腦海中,讓他立刻肯定她是誰。
林之凇先是一驚,那道模糊的人影從塔中撕扯而出的錯覺隨之接踵而來,彷彿要從塔裡走出來。
他反應極快,在那個身影還沒有清晰凝實之前,不動聲色挪步離開原地,看向華盈,把她留意到鏡中那道人影的目光帶走,引到自己身上:“你剛才構造星陣的時候,是不是在想,這屋子裡的東西應當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