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臺北殿,今夜螢火流動,帝王所在,任何人都不敢懈怠,大抵,除卻先前自打了嘴巴的許昭儀,明兒,這許昭儀,怕是不要做人了!
長侍德全領著身後的小太監一桶接連著一桶的往北殿原本不大的浴桶裡頭接連的注著水,水霧繚繞……
“皇上!臣妾今夜已經沐浴過!”瑾美人緊咬著唇道,只當是霍昭聽了方才許昭儀之言,大抵認為她是個蓬頭垢面的人罷了,生怕汙了自己的身子吧!
“朕知道!”淺淺的應了一句,打從一進門,霍昭的眉頭便不由的皺起,這宮中的雲夢臺,何時變得這般破落了,他印象中,這雲夢臺的主子,即便是位份不高,但大抵都算是個主子!
只是他不知道,卻是因著宋瑾兒的位份不高,孃家又不景氣,另外兩個小主跟著許昭儀耀武揚威慣了,又見不得宋瑾兒那副柔弱似水,謹小慎微的樣子,便將這雲夢臺北殿,大到雕花的三尺屏風,小到凡是她許昭儀看得上眼的繡紙宣花的燈盞,都一併收羅了去,唯一的一盞新燈,還是方才德全去要來的,此刻也昏暗的很!
霍昭身下的美人榻有些搖擺不定,跟他去過的任何一個宮裡都是截然相反的感覺,讓他坐的不甚舒爽,索性起身,看著自打他進了北殿之後,那瑾美人便遠遠的屈身跪在地上,低著頭,除卻方才那一句“皇上!臣妾今夜已經沐浴過!”便沒有再說過其他的話!
“起來吧!跪著做什麼!小德子!”
“奴才在!”德全試了試水溫,使喚了手下的太監將東西收拾妥當,便都遣退了出去,巴巴的聽見霍昭的傳召,不敢耽擱,連忙上前——
“拾掇妥當了,便趕快下去!”霍昭有些不悅的蹙眉,這老小子在這兒,有好些話,他都說不出口笑話,他是一代帝王!
“是!萬歲爺!奴才告退,奴才就在外頭守著,若是萬歲爺與瑾主子有什麼吩咐,喚奴才一聲便好!”
“公公嚴重了,大晚上的,外頭更深露重,公公的身子哪能吃得消!”要知道,現下不過是九月的天氣,皇上以及各宮排的上名號的主子宮殿中皆安上了暖香,夜裡與白日的氣候,相差的有些大,若是霍昭先前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那麼現下,卻意識到了,雲夢臺這處,較之於上元殿的溫度,便不可一視同仁,霍昭在暖洋洋的恆溫室裡頭呆慣了,今日,在這北殿,竟也有些刺骨的寒,只是,總不能讓他說,人家姑娘家還跪在地上,衣衫單薄,而他一屆帝王,便——怕冷了?
“怎生還不滾出去!”霍昭有些不悅的出聲,憤憤的看了德全一眼。
“德全領了命,便下去了,半刻也不敢耽擱!”
“公公!雲夢臺前院有稍稍僻靜暖和一些的廂房,外頭只需要我的侍女春兒守著便好,若是染上了風寒,公公便不能好生伺候皇上了!”
德全瞅了一眼霍昭,向著瑾美人輕點了一下頭,卻道:“瑾主子的恩惠,奴才領了,奴才告退!”德全甩了甩袖子,傾了身,便出去了!
待闔上門,德全不由的打了個寒顫,這雲夢臺的天兒,可真冷哪!不過,這瑾主子,在雲夢臺,怕是也住不了多久樓!他跟在霍昭身邊多年,霍昭即便慣寵梅妃,卻也沒有到這般遷就的地步,只怕——皇上現下對那瑾主子,興趣頗深!
德全冷著臉,將站在他身邊兒的一個小太監的衣裳扒了下來,緊緊的裹在自己身上,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看什麼看!還不快將燈盞給本公公照亮堂一些,嘶~真冷啊!”
一牆之隔,幾家歡喜幾家憂——
“蠢貨!都是些蠢貨!”許昭儀悻悻的叫囂著,滿頭珠翠劇烈的晃動著,將她的面目襯托的越發猙獰恐怖!
“昭儀娘娘!不怪臣妾呀,臣妾們——一直想說,可是昭儀娘娘不給臣妾們機會,況且,昭儀娘娘那般煞費苦心的將自己打扮得明豔照人,臣妾們,著實也不敢給…給昭儀娘娘您——潑冷水呀!”
其中一個小主狀作恭謹,卻涼薄道,像許昭儀這樣不得寵的人,若非真的是仗著孃家的關係,真當誰都願意受她的氣兒,現在明擺著,那皇上今兒特詔的侍寢之人,是那北殿的宋氏,這許昭儀,還橫什麼橫!被自己殿中唯一微不足道的人給撬了牆角,這心裡,只怕是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蠢貨!那個該死的賤人!還有你們兩個小賤人,讓本昭儀今兒失了天大的面子,這若是傳出去,叫本昭儀的臉往哪兒擱?”
“昭儀娘娘,在嬪妾看來,皆是一樣的,若是那宋氏得寵,於咱們這雲夢臺,也好些不是麼?那宋氏的位份低微,只怕是即便再受寵,也是難以扶正,不過也就是落得個住在雲夢臺終老的下場!何況,帝心難測,那宋氏不過是個待嫁的義女,再者說,那令尹是個何等小的官員?與昭儀娘娘您孃家相比,便是如同黃豆跟西瓜的區別,現下皇上是圖個新鮮勁兒啊,那梅妃是何等的嫵媚妖嬈,現下不是也失寵了?正宮皇后,那便更不必說了,年老色衰,饒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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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你說這話,可是大不敬,若是被人聽去了,那是要殺頭的大罪!你自己遭罪也就算了,可別連累了我們!”一膽小怕事兒的小主左顧右盼道。
“閉嘴!依照本昭儀所言,月美人的話不差,繼續,說來給本昭儀聽聽,那宋氏,不過是個山野中出來的卑賤丫頭,既無高貴的身份,行為做法也粗鄙的很,皇上是金貴之人,過不了多久只怕便會厭煩!”
“昭儀娘娘說的是,像香貴人這樣的,畏首畏尾,難成大器!”
“月美人——你!呵…我倒是說呢,月美人,那為何,同是美人的月美人,卻讓瑾美人佔了先機?前幾日,月美人的孃家又來人了吧,一年一次的科舉考試,月美人可有能力在這朝廷上,為自己的弟弟覓得一席之地?!”香貴人沒好氣的說道。
“你!”
“夠了!嘰嘰喳喳的,煩不煩!本昭儀的好運氣,都被你們都煩透了!這才讓那小狐狸精佔了先機!月美人,只要你能說得出個讓本昭儀中意的法子,本昭儀便想法子,為你弟弟在朝廷上覓個官兒做做!”許昭儀誘聲道。
“昭儀姐姐,你此言,可當真?”那月貴人一聽,便立馬來了興致,瞧著許昭儀,連稱謂都變了,一手熱絡的攬著許昭儀的手腕,親暱道。
“本昭儀所說的話,自然當真,每年科舉考試,乃是我外祖父右相主審,四部會審,只要我向我外祖父力薦你孃家的弟弟,我外祖父一定會網開一面!”
“昭儀娘娘——可是嬪妾聽說,娘娘的外祖父右相為人清廉,剛正不阿,那又如何會——允許這等徇私舞弊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