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青流產了。
那天晚上,她先被陳杏娘和幾個叔伯嬸子按著揍了一頓, 之後又被憤怒的陳杏娘瘋狂踢打, 可能踢到了肚子,當時就見了紅。
在這個時代, 她一個年輕小姑娘,可能下鄉之前從不知道這方面的事, 更不知道什麼避孕措施。
至於陳建設,鄉下人家, 都是講究多子多福,能懷上才好,不會有人去研究什麼避孕,就算他曉得一些土法子,也不會注意, 自己享受了就好,哪會管楊知青。
好在村子裡姚大夫不是個庸醫, 很有些本事,當即給楊知青做了急救, 但是再多他也做不了了, 他擅長的是跌打損傷這一塊, 『婦』科沒什麼瞭解。
然而楊知青傷得太重了,不光是流產, 她還被暴打過, 身上都是傷, 眼瞅著氣息微弱, 不送醫院不行了。
就算心裡再嘔得慌,陳有山也得派人送她去醫院,楊知青是做了壞事,可人不能在他們村被活活打死,傳出去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呢。
陳有山叫了陳福,又叫了兩個能幹的嬸子一起,趕著牛車連夜送楊知青去縣裡的醫院。叫兩個嬸子一起,是因為楊知青畢竟是個姑娘家,很多事他們做起來不方便。
他們走後,村裡人三三兩兩散開各回各家,也有談『性』來了的,三個一夥五個一群聚在一起就談論起來。村裡也沒個什麼娛樂活動,天一黑除了睡覺再無其他事可做,難得有件這樣的稀奇事,不好好說一說都對不起自己。
陳杏沒有跟陳建設回家,她跟在她娘身後,準備先回孃家去,陳建設被兩個哥哥架著,臉上腫的幾乎看不出原樣,都是他老子打的。
劉翠在一旁,一邊抹眼淚一邊心疼地看著自家小兒子,一聲聲問他哪疼。
陳建設一聲不吭,他渾渾噩噩地被兩個哥哥架著往回走,腦子裡還閃現著剛才看見的一幕,那個不久前還在跟他親熱的女人毫無生氣地躺在髒兮兮的地上,身下的血染紅了地面,那是他的孩子
然而,很快他的思緒不得不被拉了回來,一把小小的木頭手木倉迎面砸來,他臉上都是傷,碰一下就疼,木頭槍落在地面,總算拉回陳建設的注意力。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腳面前的玩具木倉,那是他親手做的,大兒子的寶貝,好幾年了,木頭都被磨得光滑無比,他長大了又被他弟弟要去,每天拿著捨不得撒手,上學都要放在書包裡帶學校去。
陳建設僵硬地抬起頭,幾乎能聽見脖子響起的嘎巴聲,他的三個孩子,正站在他對面,那把玩具木倉就是他們那裡扔過來的。
大兒子牽著弟弟妹妹,兩個大的,尤其是大兒子已經十多歲了,再過幾年就該說親,該曉得的事都曉得了,他們正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看著他。小女兒還小,什麼都不知道,『揉』著眼睛小聲哭著,看他被打成這樣,一邊哀哀叫著爹,一邊朝他伸手。
被打的時候陳建設沒哭,這時候眼眶卻一下子紅了,不知道誰把幾個孩子叫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看了聽了多少,就算是這會兒,依舊有村民發現情況後,留著沒走,說著一些非常不好聽的話。
“你個死孩子,你幹啥,你拿啥玩意扔你爹,你過來,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平日裡糧食都餵了狗了,好吃好喝養著你,轉頭回來咬一口,真是黑了心肝的玩意兒!”
劉翠對著幾個孩子破口大罵,她平日對幾個孫子還算疼愛,但孫子多了,每人能分的就有限,最起碼比起來,她肯定是更心疼自己的兒子。而且她前面的話還能算是罵孩子,後面的就是指桑罵槐了,至於罵的誰
“你個賊婆娘你說誰?!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你還好意思怪我們家杏兒,你個喪天良的老虔婆,老天爺咋不收了你去!”
陳杏不能跟婆婆叫罵,她娘卻不怕,當即『插』著腰跟劉翠對罵起來,兩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都是村裡比較有頭臉的人家,平日裡也愛面子好講究,這會兒誰都顧不上了,一個賽一個罵的難聽。
村裡人饒有興致的看熱鬧,向辰卻覺得沒意思透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讓他心裡非常不舒服,尤其是那幾個孩子還在一旁,小女孩哭得悽慘,也沒人注意,當著孩子面什麼話都往外說。
陳杏被幾個叔伯嬸子攔住,不讓往那邊去,只能衝自己的幾個孩子招手,讓他們過來。結果大的剛領了兩個小的邁步,劉翠指著他鼻子惡聲惡氣罵了起來,恨不得把自己在孩子外婆身上受的氣全撒他們身上。
孩子到底年紀還小,被長輩這樣痛罵,大兒子一臉委屈難過,小男孩也哭起來了,最小的那個小姑娘哭得快背過氣了。
陳建設哆嗦著嘴皮子想說話,剛開了個頭,就被自家親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堵了回去,他一個大男人,看看離他遠遠站著的妻子,不遠處傷心哭泣的孩子,什麼都做不了,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孽。
向辰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大人做了什麼事,這幾個孩子是無辜的,本來因為陳建設做的事,他們以後在村裡的生活就要艱難一些,經過今天這一回,可能在家裡日子也要難熬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向辰大步走過去,當著眾人的面,走到幾個孩子面前,拿出手帕給小姑娘擦了擦眼淚,又『摸』出兩顆糖果分給他們。
“你們要吵繼續,讓孩子先回去睡覺。”他不想『插』手這件糟心事,可這幾個孩子實在可憐,沒看見就算了,看見了,能說一句算一句吧。好歹當年趙『奶』『奶』家也是託了陳杏的關係,才跟陳有山搭上話,讓他們來了大河村,過了這些年安穩日子。
他這些年老師當下來,因為帶出了成績,在村裡聲望愈隆,最起碼,這兩個還算有身份的老太太見他『插』話,沒給他直接撅回去,反而停下了爭吵。
“小許老師,可不是我要跟這個婆娘吵,你說說,她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有什麼臉面,還好意思怪我們家杏兒!”
“你胡咧咧啥,我啥時候說她了!”劉翠矢口否認,轉而又罵道:“我看就是你們家做賊心虛,肯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咱家社娃子的事兒,倒打一耙。”
她這話就非常胡攪蠻纏了,就差沒指著陳杏鼻子罵她不守『婦』道,好似這樣才能給自家兒子掙回一份臉面來似的。
然而當事人顯然不這麼想,陳杏被說得臉『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著平日裡對她還算不錯的婆婆,不敢相信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陳建設也非常不領情,雖然臉上因為傷太重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從他奮力想說什麼的樣子來看,絕不是在附和他娘。